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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明澤家同出一轍的白髮人送黑髮人。
消息從長沙城中心街道傳來,我捂著臉,腦中浮現出那一年十五歲的女孩。齊肩的發,彎彎的眼,笑起來的時候頰邊有一道不怎麼明顯的梨渦。她歪著腦袋的說著自己的名字,斜斜抬頭,漂亮的下頜線是少年時期的無所畏懼。
我的好友林琳柒,伴我度過那麼長久歲月的女孩,肆無忌憚在校園裡橫行霸道並搶走了何堯的壞女孩,她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我在夏署冬的懷裡哭到不行,那些時光,那些人,那些故事都不再擁有後續,一切到今日戛然而止。多麼讓人痛心和不舍。
林叔叔和阿姨撕心裂肺的哭著,那個小小的糰子在他們的懷裡睡得香甜。
母愛讓她更英勇無畏了吧?我想,她那麼張牙舞爪的沒點兒穩重的姑娘,這一次卻那么小心翼翼的護住了孩子,讓他毫髮無傷的從車禍中獲生。
何堯的媽媽是個溫吞的女人,聽到消息之後直接暈了過去,何叔叔抿著唇,強行撐著自己的身體,一步步的邁著沉重的步子處理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夏署冬緊緊抱著我,他哽著喉嚨,一下又一下的撫著我的背。
警察一張一合的言談,不帶任何感情的腔調把原本就悲愴的氣氛推上了更高的浪潮。
“我們接到舉報,說是人稱‘喬哥’的男人控制著好幾個販毒集團,警方經過查探,證實舉報屬實。本想在今天實行抓捕計劃,可還沒來得及控制嫌疑人,唐小宛的車沖了出來……”
“喬愈因為涉嫌販毒、故意殺人被警方逮捕,唐小宛駕駛車輛導致兩死一傷,本人當場昏迷,現已被證實其曾與喬愈一起涉毒,警方已將其帶走。”
他們機械一樣的說著,後面趕來的唐小宛家人聽見了這結果,又是一頓哭天搶地的喊。醫院是見慣生死的地方,警察是見慣了這一幕的人。於是那止不住的哭喊便分外的淒涼。
因為掌握了大量證據的緣故,許多事情板上釘釘,法院的判決來的也就格外的快。
唐小宛在酒吧打碟,混的時間長了,也許是年少輕狂,也許是為了更酷更離經叛道,她跟著道上人稱“喬哥”的喬愈一起販賣毒品。喬愈為了更好的控制她,開始經意不經意的想著法讓她也染上癮,唐小宛察覺到了,直接領了一批人單幹。
認識明澤後,她想金盆洗手,遠離這些是非。喬愈卻不肯放過她,趁著林琳柒生日的那天,讓明澤沾上了毒品。
後面的事情清晰明了——明澤戒毒,唐小宛流掉孩子,明澤為了揪出喬愈的罪行甘願臥底死亡。
失去了愛人和孩子的唐小宛滿腔恨意要報仇。
可深知自己打草驚蛇被局子盯上的喬愈卻消失不見,隱在了暗處。若不是林琳柒結婚嫁與何堯做新娘,唐小宛也不會就這樣逮住探出洞穴的仇人。
一場又一場的對與錯。
一場又一場的愛與恨。
若是唐小宛沒有和明澤在一起,明澤此刻應當好好的活在人世,約拍修圖活在二次元。
若是喬愈對林琳柒沒有那麼一點心動和情愫,林琳柒此刻應當和何堯辦好了婚禮,往後是帶娃洗手作羹湯的悠然歲月。
可人生數十載,難以控制的未知多不勝數,誰能肯定自己不會做錯,肯定自己不會愛上命中注定的人。
“我和林琳柒認識很久了。”夏署冬看著林琳柒的墓碑,四四方方的灰色大理石,年輕女孩的照片掛在中間。
他撐著那把送給林琳柒的藤傘,雨水嘩嘩的傾盆而下,他的聲音經過雨聲的洗禮,濕漉漉的,像是淚水划過喉嚨。
“應該比你還要久。”他笑,“那個時候林琳柒家裡還沒有發跡,她奶奶帶著她在鄉下的老家,和我家就隔著一條不寬的泥巴小路,總是纏著我哥哥哥哥的一陣喊——上樹摘桃,下河摸魚,調皮極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夏署冬說起和林琳柒的往事。以前總是好奇又不敢多問,現在聽他這樣帶著懷緬意味的口吻說出來,只覺得如此的稀疏平常。
“拼拼,你不是一直想問我的父母家庭還有我的前女友嗎?”
他突然轉了話題,“林琳柒她一定沒敢和你講。”
“我爸媽離婚的早,媽媽在我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再嫁了。很多年沒有她的消息,想來應該過得幸福美滿。”
他頓了頓,有些猶豫的開口:“我的前女友是我高中的女同學,非常文靜漂亮,說話柔柔的,細聲細語。我爸爸在家裡迷女幹了她。”
原來他不願意提起是有這麼沉重的故事……
而我一直覺得他不願意提起,是因為他愛極了那個女孩。所以不提自己的故事,不提自己的父母——他不願意將這些分享給並不怎麼摯愛的我。
“夏署冬——”我握著他的顫抖的手,悔不當初的道:“不要再說了,也別去回想,不是什麼快樂的事情就都忘了吧。”
“不是的,拼拼。你聽我說完你眼前這個男人他不怎麼好的那一面。”他搖頭,衝著我虛弱無力的笑:“我剛好撞見爸爸從她身上起來的那一幕,一邊是父親,一邊是一個如花的女孩……我只好騙她,騙她是我沒能控制自己。”
VIP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像是被悲傷籠罩著
“她就這樣成為了我的女友。”
“可我並不愛她,我只有愧疚。她大概……很愛我吧。那個時候我內心很痛苦,我該去揭發父親的罪行,但是那是將我生養大的至親,我一邊瞞著,一邊又瀕臨崩潰。”
“我沒法正常的交往生活,整天沉迷在論壇**和畫作里。我念美院,林琳柒常常和我說起身邊的你,說你們的趣事,說你想要學畫畫,我問她你的常常灌水的ID,發現原來你給我留過言。”
“拼拼,你覺得我們之間太過虛幻,覺得我像帶著目的接近你的人,但你知道嗎,我已經認識你很久了,關注你很久了。”
“你以為漫展上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可是,再更久遠的之前,我便見過你了。在何堯之前……我想和她分手,她不肯,和我吵鬧和我爭執和我糾纏不清。後來我忍不住的和她說了實情,她用美工刀刺傷了我,然後報案……跳樓自殺了。”
“拼拼,我知道你很傷心。我也很傷心。這世界上那麼多的事情一環扣一環,要是林叔叔一早發家,我肯定沒法認識養在老家的林琳柒,我也就沒法認識你,可能這一輩子也沒法從進退兩難的局面脫身。”
“世間事都有代價。”
頓了頓,他拿開了藤傘,雨水打濕他的衣裳和面容。我聽見他哽咽的說道:“我也想念林琳柒。”
大概是淋了一場雨的緣故,夏署冬回去就有點發燒。
他吃了退燒藥,洗了個熱水澡,頂著濕漉漉的發就要往床上躺。
“頭髮還濕著呢……也不怕明天睡起來頭疼。”我一邊說一邊拿了乾的毛巾去擦。“我取拿吹風機,吹乾了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