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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我醒來的時候,望著眼前的漆黑,頓時驚呆了。
不遠處有蛙叫聲傳來,伴著不知名的鳥兒的啼叫,車燈照亮在馬路上,孤獨又寂寥。我揉了揉眼睛,內心的震驚和憤怒感已經讓我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
好一會兒,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破口大罵起來:“你他媽是要拐賣人口啊?!”
夏署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長沙路況不熟悉,開著開著就到了這兒。你放心,我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絕對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情。”
他說的輕鬆極了,風輕雲淡的,好似對現下的狀態絲毫不以為然。
“你看,流星。”他仰起頭,露出一道好看的身體曲線。
我順著他的話看了看頭頂璀璨的星子,真是心疼我自己,在長沙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著滿天的繁星點綴在深藍色的夜幕之上。
美則美矣,但現在我那即將爆發的洪荒之力實在很難壓下去,“不認識路你就該叫醒我。”
“看你睡得熟,沒敢。”
我:“……那你的導航是裝在車上幹嘛的啊?!”
“等我想起車上有導航的時候,我們已經到了這兒了。”
我:“……”
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徒勞。
夏署冬聽著我發出長長的喟嘆聲,出言安撫道:“車沒油走不了了,我已經打了電話讓人來拖車。范明現在正在路上,耐心等等吧,會有人來接我們的。”
明澤還在昏睡著,不為外界所動的打著呼嚕。
我點點頭,認真的看著頭頂這片天空。
它也是這座內陸城市、娛樂至上的長沙城一部分,可郊區的它是那麼的不一樣。在遠離了市中心的鋼筋水泥森林和斑斕的霓虹之後,帶著返璞歸真的純粹。
身邊的夏署冬斜斜的看著我,問:“你在看什麼?”
“等流星。”
“等流星?”
“嗯。”我收回視線,抽出一支煙來,熟稔的夾在指尖,打火機蹭的冒出火焰,一簇簇的,像是跳動的草裙。
“不是說對著流星許願,願望就會實現嗎?”
“你有什麼願望想要實現?”他問,繼而皺著眉頭說:“你菸癮很大?”
我瞥了他一眼,先吞雲吐霧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回答他的問題,“還好吧,其實我沒有菸癮,就是……覺得心煩,覺得無所事事,找點東西消遣時間。”說完,怕他不相信似得,伸出手指著自己說道:“我啊連酒都不大喝,骨子裡和那種成績很好出身很差的女孩子一樣,很清高的。”
“你肯定不相信。”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是拼拼嗎
夏署冬輕輕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牙,耀眼的很。
“我知道的,你滿口的之乎者也、社會主義,哦,對了還整天嚷著核心價值觀,但其實啊,內心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混混。”
我翻了個大白眼給他,對他所說的“不折不扣的女混混”無力反駁。躊躇了一會兒,我問:“你不覺得女孩子抽菸很酷麼?”
“你是因為很酷才抽的煙?”
“不是的。”我回答他,想了很久才想起第一口煙的味道。
那還是我念初中的時候,實在太過久遠了。
那個時候老爹的生意已經做得很大,他很有錢,豪宅中少了一位女主人,許多人都想要嫁給他。
我老爹年輕時浪蕩,到了有錢可以任性的時候卻死活不願給我找個後媽。
我問他原因,他撫著家裡上好的紫砂壺嘆氣:“拼拼啊,有了後媽你可怎麼辦啊。”
我聽了心裡一陣暖,到底還是親爹,上輩子的小情人總比別人要來的寶貴些。只是這感動並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因為我老爹又緊接著說了一句:“我……還是想等著你老娘回來,到時候啥也別多說,好好的跟著我過上好日子。真正的,好日子。”
幼稚園的小朋友都知道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我像根雜草一樣的長大,自然對那個素未謀面不知其姓名的老娘很反感,倒從來沒有想到老爹竟然對她那麼痴心長情,竟然還想著她會回來和我們爺倆。
當時年紀小,知道老爹疼著我寵著我,真真正正的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自然也就在他面前橫的有理有據。
“得了吧,她啊指不定早就過上了好日子。”
我冷笑一聲,上樓回了房間,絲毫沒有去感受老爹的心情。
日子看似就這樣毫無波瀾的過著,轉眼中考結束。所就讀的貴族中學為了穩定生源,讓我們繼續就讀其高中部,特意弄了個夏令營。
時間不長,兩周,地點就在郊區。
因為實在太過無趣,我提前回了家。只是在推開門的瞬間,客廳里的一幕卻顛覆了我的三觀。
那個嘴裡說著要等我老娘回來的男人,正衣衫不整的抱著一個女人。
他們在沙發上用力的親吻、翻滾,我瞪大了眼睛,一步步的往後退,碰倒了客廳擺放的古董花瓶。
那可是真的古董,上面畫著龍,怒發前沖的,看起來兇猛極了。
老爹和那個女人在瓷器破碎的清響中,從忘情的纏綿里回過神來。
“是……拼拼嗎?”
我沒說話,沉默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老爹從沙發上起來,摩挲著穿好衣服,一件短袖的襯衣他卻穿了好久,最後還是那個女人替他扣好了扣子。
他終於人模人樣的站在了我面前,聲音顫抖著,身子顫慄著,一臉的蒼白。
他說:“拼拼啊……”
我沒有答話,轉身跑上了樓梯。
啪嗒啪嗒,凌亂的腳步聲響在旋轉樓梯上,我第一次覺得這座房子空曠的厲害,讓人害怕。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知道了老爹從未提起過的從前,知道了我心中睿智偉岸的父親,一段晦澀陰暗的過往。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一夜長大
書上常說,一夜長大。
我哭的眼睛都紅了腫了,聲音嘶了啞了,然後無力的發現,我的父親從白襯衣的少年變成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是真的,從皮條客變成正經商人是真的,他嘴上說著要等著我校花老娘又和別的女人鬼混,也是真的。
而我眼裡的父親,原來都是假的。
這個世間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我難過的不能自已,抽了第一口煙,淚止不住的流。
煙的味道可真不怎麼好,它們卡在喉嚨里,悶得嗓子生疼。不過這樣也好,哭不出聲音來。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避著我的父親,我不願再親切的稱呼他為爹地,不願再撒嬌討他的歡喜。
我是那個時候開始畫畫的。整天整夜的在畫布前抹著濃烈的油墨,一層層,刷牆似得粉。
就好像親手埋葬著懵懂無知的那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