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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署冬大概也有些醉意,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肩上,很是開心的附和著我的話。
這樣的姿勢太過親密,我依稀覺得他是在刻意占便宜,便推了他一把。
“我說夏署冬,你可不能乘人之危。”
“我沒有。”他有些委屈,接著更是來了個結實的熊抱抱住了我,“我好開心啊蘇拼拼。”
我笑起來,半眯著眼睛他。
他也正看著我,那因低頭收斂起來的下頜溫潤如玉,和耳朵的輪廓、顴骨的起伏延綿成無可挑剔的弧度。
最主要的是,那雙細長專注的眼睛妖嬈又動人。
我只是看著,就仿佛被勾走了魂魄,稀里糊塗的借著酒意直往他身上蹭。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你若尚在場
“喂喂喂,我說蘇拼拼,你可不能發酒瘋對我上下其手啊。”夏暑冬學著我的語氣,一臉嫌惡的推開了我。
可緊接著,他又伸出手狠狠抱住我,義憤填膺的說道:“你這樣可是不對的。”
“靠,他媽的到底現在是誰不對啊!”我忍不住出聲,在他的懷裡不斷掙扎。只是越掙扎,那強而有力的臂膀卻將我擁的更緊了。
掙扎未果,倒是出了不少的汗,它們黏黏膩膩的貼在皮膚上,像悶熱無比的午後,讓人心煩氣躁。
我沒能忍住那股煩躁之感,頗為惱火的喊著他的名字:“夏署冬——”
他沒有依言鬆開我,反而一手扣著我的後腦勺,將我的額頭抵在他的肩窩。那低低喃喃的輕嘆在我耳鬢間響起:“明明我比他要更早一步……”
他不說完,剩下的半截話消失在這呢喃里,悵然若失又讓人無可奈何。
這世界哪有什麼早一步晚一步,遇上了便是遇上了。逃不掉,避不開。
我沒有說話,終於停下了掙扎,任由他抱著我。
也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洗髮水,乾淨爽朗的發里透著好聞的香味,光是淺淺嗅著,都忍不住讓人心中一動。
代駕的小年輕大抵是受不住我和夏署冬這樣逼仄的曖昧,他打開了車載音響,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在風馳電掣的呼嘯中模糊成斑斑點點的光影。
那首粵語老歌,哥哥張國榮的聲音低沉的唱:冬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天空多灰,我們亦放亮/一起坐坐談談來日動向……暑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火一般的太陽在臉上/燒得肌膚如情,痕極又癢……
你若尚在場。
我不會想到,這句話會在往後的時光里反覆的被提及。
愛恨情仇的嗆人烈酒你終究會一飲而盡,巨大龐然的人生替你滿上索然無味寡淡至極的涼白開水。
你不高興是嗎?
你不樂意是嗎?
可這就是成長啊。那些你愛過的,恨過的,爭吵過的,為之瘋狂過的所有所有,時光總會帶走它們,任你哭的梨花帶雨傷心欲絕都沒有用呢。
直到到了家門口,夏署冬終於放開了我。
我從車上下來,他就坐在車裡,那張成熟魅惑卻又文藝十足的臉,在搖下的車窗向我示意:“好好睡。”
宅子裡靜悄悄一片,白日裡和我爭吵過的老爹已經入了睡。我洗漱完畢後上床,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裡手機光卻大亮。
那是一個00:00分開始提示的時間鬧鐘。
它的到來意味著林琳柒的21歲生辰到了。
“噹噹噹噹——生日快樂啊林琳柒!”
那邊的林琳柒打了一個哈欠,她似乎很是疲倦,更像是酒意匯在身上化不開,開口的聲音中軟綿綿的沒有一絲氣力,彷如垂暮老人。
“到我生日了啊。”她說著,停頓了很久,才繼續說道:“蘇拼拼,晚上一起吃飯吧。我過生日我做東,你可要來啊。”
她一說完,打了個酒嗝。
我想起上次唐小宛說起林琳柒的時候,提到的轟趴買醉。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我年華虛度,空有一身疲倦
“你又在喝酒啊?”
“沒呢,早喝完了。”她矢口否認,我卻從中聽出那麼些不對勁的味道。
怕惹她不高興,只好小心翼翼的揣摩著她話語裡的語氣和腔調,問:“喝……醉了?”
和我束手束腳的關切不一樣的是,那頭的林琳柒嘻嘻哈哈的笑著,依舊是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怎麼可能,我像是那種會醉的人?蘇拼拼啊,你可別在這逗老娘了。你不是說過嗎?老娘我可是一夜戰七郎,金槍永不倒的存在啊。”
我其實很擔心林琳柒的,但聽她這樣說,那抹莫須有的擔憂也就化成唇邊的笑意。
還能說著玩笑話自娛自樂,不管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與她而言不算太過糟糕吧?
“是是是,我們林琳柒那可是一代大俠獨孤求敗,有大雕傍身呢!”
她笑罵,“去去去,哪涼快在哪帶著,小心今晚老娘拿大雕伺候你。”
污力十足的一句話,那聲音是眼淚都快要流出來的喑啞質感。
林琳柒確實是在哭。
她的手指像是雨刷似得在臉上來回擦抹著,眼睛的暴雨如注滾濕了皮膚。那唇角也不由自主的抽動著,是極其難耐的笑意和哭泣。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的傷心絕望,隱忍悲痛。
她仰著頭,眼淚從鬢角滑落至耳後。為了抑制哭聲,緊握著拳,懶於修剪的指甲戳進掌心,開出一朵兩朵的月牙花。
我沒能聽出來林琳柒聲音的變化,隔著中國移動的媒介,她唇齒間迴蕩的酒氣濃烈的不像話,遮掩住了絕大部分真實的情感。
我還想再和她聊上幾句,那邊的林琳柒卻覺得胃裡的噁心感不停翻湧,如同滾燙的開水燒著她的五臟六腑。
不多時,電話那頭傳來乾嘔的聲音。
這一次的腔調變化我終於感受到,不等我開口,她急忙忙的就要掛電話:“好了,我不同你說了。明天我去接你哈,禮物可別忘了替我準備好。一整年也就這麼點盼頭啦。”
切掉了電話,手機在瞬間暗了屏幕,房間裡再次陷入寂靜和黑暗中。
林琳柒那邊卻是燈光大亮,只是再明亮的燈火也讓她覺得暗夜茫茫不見前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恐慌、害怕、不知所措……一系列的灰敗情感籠罩著她。
她只好哭著,卻不敢露出一絲絲的難過。
直到掛斷電話,她終於哭出聲來,抱著馬桶嘔了個天昏地暗。
今晚她已經嘔了很多次,胃裡空蕩蕩的早就沒有了東西。
說不清精神和身體器官哪個更疼痛,她無力的起身,洗手間裡的鏡子反射出一張蒼白無血的臉,眉目里狼狽異常。
她打開水龍頭,臉上的淚痕未乾,掌心裡的月牙痕跡久久不散。
冰冷的水打濕了面容,也濡濕了幾縷散落的發,她衝著鏡子裡的自己笑笑,怎麼也笑不出從前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回不去了,她想。
或許是因為沒給林琳柒準備禮物的緣故,倒頭沾著枕頭便能睡著的我,竟然破天荒的失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