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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的人哪怕彼此婚前關係再好, 婚後就得保持距離,這事一個處理不好,免不得落人口舌, 也許會讓夫妻生出間隙,更甚至成為插足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明鈺說:「晚上姨丈我來守,爸你跟姨媽都去休息,別逞能拿身體來熬。苗苗你一路趕過來也累, 都去休息。」
「媽跟姨夫去。」苗青羽低頭喝一口湯,說話嗓子聽上去輕悶輕悶的,「晚點時候我找郭醫生問些事,夜裡輪流值班。」
他表哥工作不比他清閒,人能誠心實意來醫院幫襯一手他已經很感激了。
薛鋮忽然開口:「我和你們一起。」
明鈺抬眼看看薛鋮,對苗青羽聳了聳肩沒評價。
苗青羽側過臉,薛鋮連軸轉兩天兩夜,一刻都沒休息。
薛鋮頭髮沒什麼精神的落在額頭,熨得平整的襯衣看上去和失水皺巴巴的乾菜無異,下巴冒出的青茬也沒打理過。
薛鋮平時不會過分的注重形象,因為他在人前的形象一直都是端正穩重的,不需要去刻意整理,而眼前的他看起來像個流落街頭的狼狽乞丐。
苗青羽說:「你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在這裡薛鋮怎麼說都是客人,沒道理讓一個客人把自己弄狼狽。
薛鋮嘴唇一動,緩緩點頭。
一夜平穩度過,苗爸檢查過各項指標後,就可以準備手術了。
他們侯在手術室外,苗青羽情緒出乎意料的鎮定,他低聲安撫苗媽媽,眼睛沒移開半分,眨也不眨地盯著手術室外的紅燈。
等待的時間並不漫長,燈滅後,苗青羽扶著苗媽媽上前詢問手術情況,郭醫生摘下口罩,示意他們可以暫時安心。
苗爸手術開始到結束一切順利,只要安全度過接下去的兩天,沒出現術後感染,苗爸就可以靜養一段時間了。
苗媽媽低頭,眼睛沒從昏睡的苗爸身上離開,又哭又笑。
苗青羽扶她下去讓她休息,女人到了這個年紀還要操心不容易,苗媽媽平時注重保養,加上底子好,看著漂亮溫柔。短短几天,她眼睛因為睡眠不足充滿紅色血絲,眼尾的皺紋添加不少。苗青羽心疼,決定和導演組再寬限兩天假期,等他爸情況穩定,就啟程趕回去。
他偏過視線,跟旁邊從頭到尾沒出過聲的薛鋮說:「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媽媽,謝謝。」
苗青羽撥通導演的電話,他態度好,也願意承擔這幾天損失的費用,導演便又多寬限他兩天假期,反覆確認:「就兩天啊。」
「嗯。」
一整晚沒合眼,苗青羽摸摸乾澀的眼,抬頭對空氣長長吐出一口氣。
明鈺和姨夫去辦理剩下的一些手續,苗媽媽接過薛鋮遞來的水杯,笑了笑:「辛苦你了。」
薛鋮淡淡搖頭。
苗媽媽的笑隱下去,嘆氣:「我能猜到你現在對苗苗什麼心思,你想跟他復婚對嗎?」
薛鋮一隻手緊緊捏了捏,沒明確態度也沒否認,視線始終落在雪白牆壁的一點,喉結滾了滾。
苗媽媽突然哭了一下:「你這孩子,你說你當初為什麼非要那麼快答應跟苗苗離婚,媽媽不清楚你們發生什麼事,可離婚之後,苗苗的難過我這當媽的都看在眼裡,心跟他煎熬,怕激起他的傷心事,話都不敢說重一句。」
「他瘦的呀,吃什麼吐什麼,每晚每晚的熬夜,白天還要擺出笑臉告訴我們不用擔心。我那時候就想,你怎麼狠得下心去欺負他。薛鋮,阿姨知道你其實是個好孩子,也心疼你沒什麼親人在,可苗苗到底是我自己的親骨肉,我一手把他拉扯大,他一個被寵大卻沒慣壞的乖孩子,真的不願意看到他受到委屈。」
薛鋮:「……」苗青羽怨他責備他的時候,他愧疚、心揪。當面對真心待他長輩的責備,他微微彎下腰,好像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薛鋮的眼睛一瞬間紅了,嘴唇顫抖,隱約意識到苗媽媽接下去想說的話。
苗媽媽擦了擦眼角:「薛鋮,苗苗他好不容易走出來,你是個好孩子,也許以前不知道怎麼回應他,那現在阿姨有件事請求你。」
「你真的為苗苗好的話,從今往後不要和這邊再有來往,也儘量別去打擾苗苗的生活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和苗爸一起走了幾十年的,明白一輩子遇到個情投意合的人不容易,結一段姻緣真的是人修來的福分。」
「緣分散了真的就散了,苗苗今後會遇到更適合他的陪著他的人,你明白嗎?」
薛鋮的眼睛頃刻間濕潤,他點點頭,從始至終沒發出聲音,嗓子裡像吞了一把刀。
認識的人都說他好,卻沒有一個人支持他,給他動力讓他堅持走下去。薛鋮自己壘築起的孤勇到這時候揮散得一乾二淨,腦袋和身軀空蕩蕩的。他沒有臉,沒有臉去違背一個真心愛自己孩子的母親的請求。
薛鋮用盡力氣,直起身的一瞬他覺得自己的脊背看起來應該沒有太彎。手搭在門把手,輕輕轉開他就可以離開了。
苗媽媽看著他的背影:「走。」
咔嚓——
薛鋮準備轉頭說句什麼,苗媽媽沖他搖頭:「趁苗苗還沒趕過來,你回去,走了就別回頭了。」
薛鋮身軀一抖,拉開門走了出去。
苗青羽從郭醫生辦公室回來,和表哥姨夫在門外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