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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握苗媽的手:「我真的沒有半點委屈自己。」
那天吃完蛋糕,薛鋮依然悶著沒說幾句話。阿姨收拾出客房,在苗青羽臥室隔壁。他上去時,薛鋮跟著過來,不過沒進自己房間。
苗青羽單手撐在門外:「怎麼了,客房在那。」
薛鋮喝過酒,眼窩周圍有點紅。
「我醉了。」
苗青羽眼神詢問,薛鋮繼續說:「有些話悶在心裡不吐不快。」
終於說出來了。
苗青羽似笑非笑的開口:「不是悶了一路?我沒逼你說。」
「可是我想說——」薛鋮聲音沉啞,高大的身軀擠進臥室,把門關嚴。
苗青羽拉了張椅子坐下,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行,你說。」
「苗苗……」前一刻紋絲不動的男人屈膝半跪在苗青羽腳邊,兩隻手掌抓著他的腿,眉頭深鎖,燈光烘著鬢邊幾縷白絲,無名刺眼。
苗青羽看了看,手被薛鋮握緊,抽不出。
他緊盯薛鋮鬢髮兩側露出來的白絲:「有話直說,抓著我的手不放幹嘛。」
薛鋮緩緩吸了一口氣,沉重而疲憊地問:「你、你為什麼帶我回來。」
帶一個追求他的男人進門過生日,究竟意味著什麼,苗青羽可以不在意,薛鋮不能不在意。
他太在乎苗青羽的一舉一動。這麼多年他不立任何目標的追求苗青羽,不敢深想,不敢奢想,怕想的太多,等到又被明確拒絕,他得自己裹著受傷的心恢復後繼續等下去。
薛鋮不希望把時間浪費在自我修復上,他已經錯過那麼多年,時間寶貴,連受傷都變成奢侈的事情。
「苗苗、苗苗,你告訴我……」薛鋮語無倫次,「可憐我了嗎?還是覺得可以跟我一起、一起……」
深邃的目光里是歲月積澱的期冀和疲憊,柔和的,仿佛一碰就碎。薛鋮抬起苗青羽的手放在自己鬢角,鬢角斑白,很難想像一個四十一歲事業有成的男人鬢生華髮。
薛鋮把臉埋在苗青羽膝蓋前,折起筆直高大的身軀:「你有沒有一點心思,哪怕一點點,想跟我重新……來過。」
最後兩個字薛鋮艱難的擠出嘴裡,他緊緊抱著苗青羽的腿:「我以前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薛鋮一輩子沒對任何人露出過卑微懺悔的樣子,他可以用數年光陰重新接近苗青羽,可以借蹩腳的緣由把苗青羽照顧得無微不至,但他不敢露出半點乞討的姿態,他知道苗青羽對他心有憐憫,他也怕。
有些人一旦心軟,會再次選擇遠離。他承受不住苗青羽再一次離開,下次要花多少年相見呢?五年?十年?甚至遙遙無期。
苗青羽膝蓋傳來濕熱的觸感,他揉了一下薛鋮的頭髮:「在哭嗎,為什麼要哭。」
他嘆息:「拍完這部戲後相較以往更累,好久沒有過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薛鋮稍微動了一下,聲音低低啞啞,悶在他膝蓋里傳來:「我學了幾道藥膳。」
苗青羽嘆著氣笑:「別了吧,你天天往劇組送這些,搞得好多工作人員以為我身體不行了。」
薛鋮不說話。
但凡苗青羽待過的劇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知道只要他在片場,就會有個神秘人每天一日幾餐的送各式各樣的補食、藥膳,連著兩年多沒斷過。
「我想過了,」苗青羽低低的說,「我媽最近問的也比較頻繁,所以我才帶你過來。」
「薛鋮,我們認識也有十五年了,累嗎?」沒等薛鋮回答,他繼續說,「我都累,但如今沒這種感覺了。」
薛鋮僵著身體:「對不起。」
苗青羽說:「我知道說什麼你都不可能放棄,我也懶得說,可如果就這麼熬下去,你願意嗎?」
把頭埋了許久沒動靜的薛鋮這時抬頭,眼睛通紅地注視著他。
「我不敢,只要你還讓我參與生活,我很滿足。」
苗青羽溫溫柔柔的笑,一隻手牽起薛鋮的掌心。
「如果這樣呢,或許就連我自己也不敢保證還有沒有資格談那些。」而他也確實淡看了私人感情,再重新生活,付出多的一方大概是薛鋮。
薛鋮平復的心漏了半拍,被苗青羽握起來的手開始出汗。
他嗓喉乾澀,聲音卡著,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沒關係。」
感情本來就說不清,非得去計較誰付出的多與少,又有誰能真正去理順。可是如果有一隻手願意讓你牽,以後數不清的歲月里,也許能慢慢感悟其中真諦。
至少苗青羽和薛鋮都不是去計較的人了,苗青羽想找個人,不管日後如何,薛鋮肯定不會放手。哪怕說不出愛也沒關係,至少他的手是牽著他的。
翌日早,苗青羽和薛鋮下樓,誰都察覺到他們的氣氛變了。
走的時候,苗媽追問苗青羽:「就這樣嗎?」
苗青羽點頭:「嗯,不折騰了,處著吧。」他情緒淡,卻也沒不高興。
車停在外面,苗青羽拎著苗媽塞過來的幾大袋特產,分量足,全是長輩的心意,他一一收下帶走。從後面跟上的薛鋮主動接走幾袋子東西,轉而把自己的手代替到苗青羽握的位置。
苗青羽無語了一瞬,問他:「你一隻手提那麼多不累嗎?」
薛鋮沒回累還是不累,他用行動表明就是要和他牽一下,過程短都他們坐上車就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