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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微風輕拂過來,槐花輕顫,送出芬芳。她打了個噴嚏。
她覺得這個噴嚏打得真好,不會回答或者不想去答的問題都給它打岔掉了。
她在噴嚏打完後自然地切換到下一個話題。
她問任炎:「任總,你怎麼就這麼放了崔西傑?」
任炎撇頭看她,挑了挑眉問:「覺得這不是我的風格?覺得按我冷淡沒人味的脾氣,我會一查到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楚千淼向耳後掖了掖頭髮,沒接話。
她是有點這麼個想法……
任炎捏著那支煙,放到鼻下聞了聞,看著她說:「我就這麼放了他,可能是跟你待久了,被你傳染了吧,心腸硬不起來了。」
他說著這話時有點漫不經心似的,聲音也帶著點淡淡慵懶,說完還挑了挑一邊嘴角,似笑非笑地那麼笑了下。
楚千淼又抬手向耳後掖了掖頭髮,即便它們根本沒什麼好掖的。
「你……不像會這麼感情用事的人。」楚千淼很快鎮定下來說。
任炎又沖她挑了下嘴角,而後恢復正色。
「我對崔西傑說,曲鑫才把那頓飯錄了音,所以我們手裡有他幹的那些勾當的實質性證據。」頓了頓他說,「但其實,並沒有那個錄音,曲鑫才那個暴發戶,沒長那麼周密的心眼。我騙了崔西傑。」
任炎又聞了聞那顆煙,然後他把煙放回了煙盒裡,將兩手插進褲子口袋,站得又拽又帥地,繼續說:「我確實不想因為這件事讓崔西傑的職業生涯一毀到底,他畢竟讀了那麼多年書,又費勁地考過保代,如果一生前途止步於此的話,太殘忍了些,不如讓他辭職。其實辭職對他來說不只是懲罰,更是個改過機會。」
楚千淼有點動容。崔西傑是遇上任炎了,他因此還能有個改過重來的機會。他如果長了心還有點人性,就應該記住任炎今天留給他的這點好。
只是有一點她還沒想透——
「為什麼讓他辭職對他來說是個改過的機會?」她抬頭問任炎。
任炎低頭看著她,一挑嘴角。他今天看起來耐心特別好,有問必答地對她說:「崔西傑以後還得在投行這個圈子干,這個圈子的人脈是互通的。他去給別家券商投簡歷,人家一看他之前在我手下做過,就會過來聯繫我問問看,這個人的業務能力到底怎麼樣,人品還好吧,他究竟為什麼會辭職,是犯了什麼說道還是為了通過跳槽升職。」
有隻蜜蜂飛過來。楚千淼今天穿著件嫩黃色的連衣裙。蜜蜂最愛撲黃色,它繞著她飛啊飛。
任炎抬手撩開蜜蜂對她的糾纏,接著說:「崔西傑他心裡也有數,知道他求職時必定會有這麼個環節。那麼他就會有所忌憚,不敢耍花腔和幹壞事,因為他知道我和他的新東家可以隨時通氣。這樣他就不得不改過。」
楚千淼直在心裡嘆息,為他的運籌帷幄也為他剛剛體貼地為她撩走蜜蜂。
她又想起個問題:「秦哥說,你特意警告崔西傑不許他到闞輕舟的部門,這又是為什麼啊?」
任炎輕輕一挑眉梢:「因為他到了闞輕舟那裡,會越學越歪,再也回不到正道。」
楚千淼又在心裡嘆息了。
這男人到最後一刻還在為挽救一個正在墮落的靈魂而處心積慮地努力。只是不知道崔西傑能不能堪破這一層,能不能領悟這份情。
她看著站在槐樹下的他。他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站得又拽又帥的。
她想她又在他身上學到新東西了。
對人不趕盡殺絕,但留活口時也同時留有牽制。
她想他真的是職場上難得的好領導,像個寶藏一樣,身上有那麼多好東西值得學。
她有點喜歡這個充滿槐花香的夏日午後了。她會把它用記憶拍成照片,留存在大腦皮層中的。
崔西傑離職後,秦謙宇變成了收益者。
本來秦謙宇要等到有下一個ipo或者增發項目的時候,他做為項目協辦人簽字後才能註冊成為正式保代。現在崔西傑走了,他順位遞進,變成了力涯這個ipo的項目協辦人。所以等力涯項目完成後,他就可以比原計劃提前成為正式保代了 。
秦謙宇有點興奮地對楚千淼說:「千淼,本來保代考試呢,你不用那麼著急,因為你就算考過了,下個項目也是我簽字,你得等下下個項目簽了字之後才能變成正式保代。但你看,人生就是這麼起伏無常,我一下就能在這個項目上簽字變成正式保代了!所以你要加油儘快把考試考過呀,到時候再有項目可就輪到你簽字了!」
秦謙宇不鼓勵還好,他這麼一鼓勵完,楚千淼反而覺得壓力山大。
下個月就考試了,她才學了半年不到,也不知道能搏出個什麼樣的成績。耳邊還撂著任炎的狠話呢,他說考不過就得走人。
一想到這楚千淼就覺得她其實比崔西傑還慘。他起碼是幹了壞事才走的,她卻要因為一場考試就被決定去留。
晚上她看起書來更賣力了。
而白天在力涯工作時,除了必要的公事外,她開始儘量不著痕跡地和劉立峰拉開些距離,不再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地懟他和被他懟。
從她隱約地知道了他的一點心思——她很清楚,他的那點心思在她這裡不會開花結果的——她就覺得自己得和他拉開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