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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著他的心跳睡著了。
他低頭看著她長長的、又濃又密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儘管一動不動,也像扇在了他心上,扇得他痒痒麻麻幹什麼都甘之如飴。
他輕輕撫著她的臉頰想,沒關係,那他就再求一陣子婚,再等等她。
越找不到一個人時,越好像全世界都在找這個人。幾天下來,任炎發現有很多人在跟他反饋說他們聯繫不上譚深。
就在這時,仿佛萬人尋找的譚深卻主動聯繫了他。
譚深在電話里的聲音難得的平靜,平靜到幾乎有一絲消沉。他叫任炎時,沒了以往的敵對心機,也沒了那些陰陽怪氣。
他甚至情感真實地叫了聲哥。這是他前所未有的好態度。
他說:「哥,現在很多人找我,追債的,調查的,伺機尋仇的,家裡我不能待了,我想出去躲一躲。我現在在高速收費口,你能來給我送點錢和換洗衣服嗎?」
任炎想告訴譚深,躲不是辦法,逃避也抹殺不掉犯過的錯誤,欠的債是有辦法還的,但辦過的錯事得承擔責任,不該躲出去逃避調查。
但他想有些事畢竟不適合在電話里說。
他稍稍遲疑的功夫,譚深又開了口。
他對任炎說:「哥,你要是不想給我送錢和衣服,就過來和我見個面聊聊天吧。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能讓奶奶看到,她會擔心的。其他人我也沒誰可見的。想想真是諷刺,我跟你打了一輩子,可到最後我落魄的時候,能見的人卻居然只有你一個。」
他說到後面那句話時,聲音啞在嗓子眼裡。像有很針扎進肉里,明明疼,卻要裝作毫不在意地與人談笑風生。
任炎低嘆口氣,對譚深說:「告訴我你在哪個高速口,我去找你。」頓了頓,他拿起面前呂律師交給他的那份文件又看了看,告訴譚深,「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說。」
收到譚深發來的地址,已經快到下午下班時間。任炎今晚定了高級餐廳,定了大捧的空運玫瑰,還定了小提琴演奏。他還穿了能把他顯得最帥最有型的一身西裝,那枚他早就準備好的鑽戒也正躺在他西裝口袋裡。他是打算在今晚正兒八經向楚千淼求婚的,在悠揚抒情的小提琴演奏中單膝跪地那種。
他的車今天限號,他怕下了班趕去餐廳遲到,還特意提前跟雷振梓借了車。
他開著車在奔赴譚深臨時之約的路上想,如果和譚深快一點說完事情,他應該還來得及按約定時間趕回西餐廳。
但為了以防萬一,在路上他還是給楚千淼打了通電話,告訴她等下他可能要晚到一會,他有點事要做。楚千淼當時正在開會,也沒給他太多時間讓他說清是什麼事,只是匆匆說了句:好的,等你。
他們就雙雙掛斷了電話。
楚千淼這邊,她以為任炎去辦件事會很快的。她開完會就打車趕去西餐廳。
可是在餐廳里她等了又等,等來了一大捧空運玫瑰,又等來了穿著燕尾服的小提琴演奏者,聽完了一曲又一曲悠揚的世界名曲,任炎的事還沒辦完,他人還沒有來。
從種種跡象上看,楚千淼已經猜到任炎今晚要幹什麼了。她想餐廳里的其他人應該也都猜到了。但他們一定比她猜的更多更遠,甚至已經開始暗中同情她:這樣一個應該是求婚的場景,如今只有女主角在,男主角卻遲遲不到。而女主角雖然面帶淡淡微笑從容等待,可是心裡一定很無助很著急吧?畢竟,看這架勢男主角怕是臨陣脫逃了。
等待的過程中,楚千淼給任炎打了兩個電話,想問問他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任炎應該在忙,都沒有接。但第一通電話打過去後,他倒是回了信息過來,告訴她說:剛到約好的地點,恐怕還得一會,你餓了就先點點東西吃,別傻等我。
楚千淼笑著想,她當然要傻等他。
可是又傻等了很久,等到她再打任炎的電話時,發現任炎的手機居然關機了,她心裡開始不安起來。
這一晚上的等待顯得那麼漫長和蹊蹺,她開始後悔自己下午下班前沒多問任炎一句:你去忙什麼事啊?
她一次次重撥任炎的手機號,希望能把關機狀態撥打到重新開機,她越撥越有些心慌,越忍不住要胡思亂想,也越發堅定一個信念:以後他說有事去辦,她一定要多問一句:什麼事,和誰,去哪裡,我怎麼樣能隨時找到你。
她撥著撥著,手機忽然劇烈震動起來,她一驚、一喜,以為是任炎的回電到了。可馬上又有點失望。打來電話的,其實是雷振梓。
看著來電顯示上跳動著雷振梓的名字,楚千淼竟隱隱覺得有些心慌。一直等的人沒有出現,未曾等的人突然冒出來,這在電視劇里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她把電話接通,和雷振梓打了聲招呼。
到這時,世界還是正常的。
可下一秒雷振梓一開口,楚千淼覺得世界整個都在轉。
「快!千淼,快!快去醫院!阿任出事了!」
楚千淼立刻起身。
可她居然沒起來,腿和腳都在不聽她話地發軟,她剛剛邁出去半步就狼狽地跪在地上。
服務生快步走過來扶起她,滿臉都是對她無言的同情。他們真的以為她是被男人臨陣脫逃的打擊刺激到了,無法面對。
可與服務生們以為的這種悲劇情節相比,聽到任炎出事了進醫院才真正叫她傷心欲絕。她寧可自己真的是被臨陣脫逃拋棄掉,都比聽到是他出事了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