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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炎一邊躲著他的發瘋,一邊把事先準備好的那份親子鑑定甩到譚深臉上,叫他自己看。
譚深看完久久不能動,像傻了一樣。
然後他歇斯底里地說鑑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任炎讓他清醒一點,讓他這就給呂律師打電話問問看,鑑定到底是真是假。
譚深立刻給呂律師打了電話進行確認。
掛斷電話後,他安安靜靜地坐著。有點痴傻了一樣。
任炎在下一個高速口掉頭往回開。
剛開出去不久,譚深就又開始發瘋了。但這次他沒有想搶方向盤;這次他是想自己跳車。
“我一邊開車躲車,一邊又要阻止他發瘋,最後車子就撞在了路柵上,我們都暈了。”
楚千淼聽得震驚又唏噓。
原來事情前前後後是這樣的經過。
她想一切都解釋得通了,一切都變得有理有據可尋了——為什麼後來舅舅對任炎那麼好,好到超過對自己的兒子。
心中的愧疚是一方面因素,但最主要的恐怕還是舅舅那時已經知道譚深不是他親生的,他對譚深的感情一定很矛盾。他愛這個兒子,又恨這個兒子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於是他把愛釋放在愛起來不必那麼矛盾的親外甥身上。於是他對外甥的愛引起了兒子的極度不滿和心理扭曲……
這是怎麼樣一個合情合理卻又悲劇黯然的關係鏈條?似乎這鏈條里,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無辜。
楚千淼回頭看這一家人,她只覺有句話說得真真地沒錯——人生如戲。
想來真是諷刺,譚深一直以為是屬於他自己的東西被任炎搶走,他於是想要掠奪任炎的一切。可到頭來,真相居然是不管他不曾得到的、還是被他搶奪過去的,其實都並不屬於他。
這結果實在太顛覆了。她曾經想,得把什麼樣的懲罰施加在譚深身上才夠本,才解氣?
眼下這個懲罰對於譚深來說,不只夠本解氣,簡直要了他的命。有什麼比告訴他,他一直以來所偏執的、所想要搶奪的,從來就不屬於他還更悲哀的?沒有了。原來他一直都只是個站錯位置的外人。
幾天後,栗棠敲開楚千淼辦公室的門。
栗棠臉上的妝容很精緻,但她精緻妝容下的神色卻是掩也掩不住的憔悴。
她坐到楚千淼辦公桌的對面,姿態優雅,聲音恬淡,對楚千淼問:“能請你下去喝杯咖啡嗎?”
語氣也是和從前的高冷矜傲大不相同,眼下她客氣得都有些不像她。
楚千淼靠在皮椅上,沒有特別吃進栗棠客客氣氣這一套。她也不是做慈善的聖母,別人從前那麼冷淡高傲給她使絆子,如今只要露出一副客氣樣子來,她就通通可以既往不咎的。
她沒應栗棠的請求,打了內線把侯琳叫了進來。
她對侯琳笑著說:“幫我和栗經理做兩杯咖啡,謝謝。”
侯琳出去了。栗棠嘴唇動了動,對楚千淼說:“要不然,我們還是去樓下咖啡廳吧。”
楚千淼對栗棠挑一挑眉梢,一笑:“我們侯琳做的咖啡可不比樓下咖啡廳差。”她的聲音語氣里引含著不言而明的後半句:也不是誰想喝就能有造化喝到的,請珍惜。
栗棠坐在椅子上,嘴唇又動了動,但這回沒再多說什麼。
侯琳很快端著做好的咖啡進來,順便向楚千淼匯報了幾個工作上的問題。
楚千淼一邊聽一邊點頭,時不時會提出一兩個犀利問題。那些問題讓栗棠眉梢輕挑。想來如果是她親歷在項目現場,這樣的問題她不仔細想一想還真是答不出。
但侯琳卻基本都能對答如流。偶有她答不上或一時說不清的,楚千淼也不直接告訴她。楚千淼會給她一點啟發和提示,引導她把最恰當正確的解決方案組裝成型。
這一番行雲流水般的匯報工作很快速很高效地進展完畢,楚千淼讓侯琳出去了。
整個過程總共沒有幾分鐘,卻叫栗棠臉上湧起層層感慨。
她對楚千淼說:“我剛看到這個小姑娘的時候,她才剛畢業,什麼都不懂。一晃都這麼出色了,說不定幾年後又是一個你。”
楚千淼挑挑一邊嘴角,笑了一下:“如果我帶著她,能讓她快速成才,這是我樂於見到的。我帶她,她再帶別人,一茬一茬地帶下去,這才是職場文化和職場事業的傳承,尤其是女性職場。”
楚千淼看到栗棠聽完她的話,似有所動。
她端起咖啡輕抿一口,抬頭問:“栗經理今天來找我,是有事吧?有什麼事還請直說,我這還有一堆工作要做。”
栗棠沉吟了一下,說:“馬上快午休時間了,所以可以和你聊點私事嗎?”
楚千淼很直接:“說實話,你我之間我最不想聊的,就是私事。”
之前每一次和栗棠聊完私事,楚千淼只有一個感受:這個本該優秀的女人,格局越來越小。
栗棠眼角眉梢有些叫人意外地,居然掛上了點祈求:“今天,就請你和我再聊一次。”
楚千淼抬眼看看窗外。天氣不錯,陽光燦爛,曬得人的心情都跟著晴朗。
索性聽聽她到底想說點什麼也無所謂,誰叫她今天心情好。
她轉回頭對栗棠說:“我等下約了任炎吃午飯,你恐怕只有十分鐘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