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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炎最後總結就三個字:「出去吧。」
抱著本子走出任炎的辦公室,楚千淼有一種感覺。她覺得自己之前和他之間的所有私人交情、所有愛恨情仇,在她以直系下屬正式叫他一聲「任總」時,好像通通歸了零。他們今天又變成了在職場上第一次見面、重新相處的陌生人。
儘管他還是那個外表溫淡骨子清冷的任炎,和誰也不太多計較,但誰也都別想真正走進他的人和心。
楚千淼從任炎辦公室里出來,走回工位。懷裡的本子還來不及放下,她旁邊位子的秦謙宇就一呲溜轉椅,滑到了她跟前。
「兄弟,任總叫你過去幹什麼?」秦謙宇小聲問。
楚千淼把本子放到桌面上,翻開,給他看她剛才用斷手一般的手速記錄下來的內容。
秦謙宇掃了一眼,先說:「你早前學過醫吧?這字快寫飛了!」辨認了一下內容後,他略驚,「這些東西讓我來告訴你就行了啊,任總他還親自把你叫進去說了一遍,他可真是莫名其妙地平易近人不把自己當腕兒。」最後他瞄著楚千淼的本子「咦?」了一聲。
這聲「咦」拐了七十二道彎。
他騰地翻過本子封面看了一眼,發出質疑:「你怎麼往任總的本子上記東西呢,記完怎麼還把他的本子給帶出來了?」
楚千淼:「……哈?」
秦謙宇扭頭看著她,對她進行嚴肅科普:「這是公司給每個保薦代表人專門定製的記事本,這本子我特想要一個,跟任總磨了好久,他每次都說:想要?那你就考上保代啊。」
楚千淼透過秦謙宇的轉述能毫不失真地還原任炎那副性冷淡又拽兮兮的欠打語氣。
「所以你怎麼把任總的本子給夾帶出來了?」秦謙宇又問。
楚千淼誠實回答:「……任總說這本子給我了。」
下一秒秦謙宇騰地就起了身,雄赳赳氣昂昂地奔著任炎辦公室去了。
楚千淼:「……」
這部門的人都什麼毛病?怎麼說話說一半都這麼愛勇闖領導辦公室的!
過了一會兒秦謙宇灰溜溜地回來了。
他往工位前一坐,「唉」地長嘆口氣。
這回輪到楚千淼滑著轉椅呲溜到他那裡,小聲地問:「秦哥,怎麼了呢?」
秦謙宇看著她,一臉的不甘心:「我剛才去找任總,我說我也想要一個皮面的記事本,可他不給我!他居然不給我!我問那憑什麼他肯給你?——當然好弟弟我不是針對你啊,我是就事論事——任總就說,因為你是全部門唯一的女組員,所以優待一個皮本子,他問我對此有意見嗎?有意見的話就跟你要,只要我好意思要!」
楚千淼一個沒憋住,噗嗤樂了出來。
她發現雖然在工作方面,任炎像個凶神惡煞大夜叉,招股書錯了個標點符號他都能殺人。但平時他讓他的手下和他相處得真的很自在,誰有什麼疑惑都可以騰地站起來衝去他辦公室直接跟他提。比如劉立峰,又比如剛剛的秦謙宇。
她想真像秦謙宇說的,除了工作,任炎可能真的不在乎什麼,欲望寡淡得什麼也都無所謂。
下午兩點多,冬日陽光透進窗子,照出一片溫馨昏黃的暖暈。中央空調開得熱火朝天,整個辦公區都在熱烘烘的暖流中陷入一種昏昏欲睡的氛圍。
楚千淼覺得自己的上眼皮正在找下眼皮打架,眼看它們就要廝殺在一起,一道聲音突兀地傳了過來,做了拉架先鋒,分開了她的上下眼皮。
她抬眼去瞄說話人,這人她見過,是力通投行部另一個部門的負責人闞輕舟。她聽到過秦謙宇對任炎吐槽這個人,也聽過任炎的隱晦提點,說這個人說話愛刨大坑,也愛把別人往他刨的坑裡拽。
闞輕舟溜達過來,把她的困意驅散的開場白是這樣一句話:「聽說你們部門新來一個員工,我這麼一看,喲,小秦啊,這不是原來跟你們一起做項目的的律師嗎?」
楚千淼看著闞輕舟,沒輕易搭腔。因為秦謙宇也沒搭腔。
闞輕舟嘖嘖感嘆起來:「要我說任總就是厲害,做個項目都能把合作方給吸收過來納入囊中!哎小劉,」闞輕舟召喚著楚千淼背後工位的劉立峰,「我聽說你同學也來參加面試了 ?還是個博士呢。不過可惜,沒被錄用。」
頓了頓他一副感慨的樣子:「所以小劉你看看,現在這個社會啊,臥虎藏龍的,博士也不一定行,不一定能打過小姑娘。」他忽然換上一副開玩笑逗趣的語氣,打量著楚千淼,說,「不過任總好哪口,我現在大體知道了!」
楚千淼以前只覺得闞輕舟有點油膩,現在她認為他的個性標籤里不差多一個猥瑣。她很奇怪為什麼每個公司里,不是有個喬志新就是有個闞輕舟,就不能大家都是任炎嗎?
她剛要說話懟一懟這個闞坑王,不管他剛剛的話里挖了什麼坑。但她開口前看到秦謙宇給她打眼色,又搖了下頭,意思是不讓她出聲。
她閉了嘴,靜觀其變。
她身後的劉立峰開了口:「闞總,請問您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闞輕舟看向他:「沒什麼意思啊,這不就話趕話隨便聊天麼。」
劉立峰直來直去:「可我怎麼聽著您剛才有點挑撥離間呢?」
闞輕舟臉色有點掛不住了:「小劉啊,你是什麼級別?你看我又是什麼級別?我和你們任總是一個級別,你說你怎麼這麼跟我說話呢,你平時也這麼跟任總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