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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講話,口香糖的水蜜桃味道從他口腔里溜出來,溜到她的鼻息間。
那時他是一個水蜜桃味道的任炎。一個嚼著口香糖的水蜜桃味道的任炎。
那場景實在是太罕見了,連著那味道,一起值得被懷念。
在榮大作材料的日子裡,她的二十七歲生日悄然降臨。那是作材料最緊張激烈的時刻,大家務必得保證趕在九月底之前把材料做好申報到證監會,否則就要再加審一季。
人人都熬得離歇斯底里只差一步之遙,所以楚千淼也沒把自己這生日放在心上,她打算就讓它悄悄地過去吧。早上出門後,到了榮大一忙起來,她就把今日是她生日這事徹底忘到了腦後。
就在那天傍晚,楚千淼作材料作得頭暈腦脹。她打算起身下樓透透氣,或者直接去吃個晚飯。
等她從會議室里前腳出去,任炎後腳就也出去了。她在一側樓梯慢慢下樓,任炎正在另一側樓梯飛快地下。
等她走到榮大大門口時,就看到剛好也走到大門口的任炎。
他們如此湊巧地相遇了。
然後任炎對她說:「一起去吃口飯再回來接著做材料吧。」
她肚子還真是餓,沒多想,就跟著他走了。
他把她帶到附近一家飯館子,問老闆,有沒有麵條。老闆說有的。他於是給她叫了碗面,又叮囑老闆在面里多加個荷包蛋。
她低吃麵時,感覺得到自己正處於他綿綿不絕的視線中。她被那視線炙烤得頭皮發麻,於是抬起頭,正面剛著他的注視問:「領導我腦袋上有髒東西嗎?」
她看到他挑著嘴角笑了。
他就那麼笑得拽兮兮地問了她一句:「快考試了,複習得怎麼樣了?」
她差點就沒食慾了。這個壞人,怎麼專挑吃飯的時候提這些叫人消化不良的事情!
「這頓吃飽之後,擠出時間好好複習,等材料報上去,你也就得去考試了。要過,知道嗎。」
「……」
不只消化不良,還叫人緊張得想吐!
她看到他邊說邊站起身,把兩手插進褲子口袋裡,居高臨下地低頭看她。她仰著頭,迎視他。事後她想她當時的樣子一定傻兮兮的,嘴巴上還沾著熱湯麵的油湯,因為仰頭而半張著嘴,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俯視著她,對她挑著嘴角笑,說:「必須考過,別對不起我帶你吃的這碗長壽麵。」
他說完這句話就向店外走出去,邊走邊說:「我不能離開太久,先回去了。你慢慢吃,吃完再回去就行。」
她握著筷子愣在那,熱流和冷氣交替著從脊梁骨拱向她的後腦勺。胳膊上起了一溜的雞皮疙瘩。眼圈一下干,一下熱。
她想他這人怎麼這樣。
連她都把她生日這茬忘掉了,他為什麼還要記得?
她想他真的太討厭了。
在天氣漸漸轉涼的日子裡,力涯的ipo項目如期完成了申報。
證監會受理了申報材料,所有項目相關人員都鬆了口氣。
他們接下來都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但楚千淼除外。
她從榮大回來之後,連對力涯這個項目做個自我總結都先顧不上,就白天晚上地一頭扎進複習資料里。
白天劉立峰看到她的學習狀態後臉色都變青了:「你就那麼想當我大哥???」
楚千淼點點頭,告訴他:「我給你準備好跪墊了,等你跪下磕頭拜我的時候保證不叫你膝蓋疼!」
劉立峰直到考試前再沒有理過她,也一頭扎進複習資料里。
最近一段時間,楚千淼下了班都不走,留在公司看書。晚高峰擠地鐵是個耐心活,一趟趟車開過來,門一開別說往上上人,就是車上原由的人都快漏出來了。所以得一趟趟地等下去,等到終於可以擠上去了,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這些等待的時間,楚千淼捨不得浪費。
不知道從哪天起,下班之後她發現任炎也不著急走了。
又不知道從哪天起,下班之後不著急走的任炎把下班之後不著急走的她會叫進辦公室去,問她:「有麼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她開始還拘謹不想問他。後來一想去個蛋的,她現在這麼優秀,也只有任炎能輔導得了她了。所以那就問他吧。
於是漸漸地,每天晚上下班後,不走的任炎都會給不走的她輔導講題。有時候她甚至能蹭他一頓晚飯。
她想這是什麼日子啊,員工考試,領導包教包會還包飯呢。
到了考試的前一天,任炎把她叫進辦公室叮囑:「不要有壓力,不要緊張。」
她沖他點頭說好的。
任炎又說:「這次一定要過,知道嗎?」
「……」
她好奇怪為什麼一旦和保代考試扯上關係,iq爆表的任炎就會變得喪失邏輯。
她帶著這份矛盾的叮囑進了考場。
這次她狀態很好,比當年參加高考還要好,沒中暑,沒緊張,沒吐沒壞肚子。
考完出了考場,她心裡穩穩地有數了。
一回到家她就把所有複習資料都整理好放進紙箱。她想劉立峰如果需要就給劉立峰,劉立峰如果用不到就給閆允強。
後來放成績那天,任炎從辦公室里出來,走到辦公區。他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派瀟灑閒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