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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扔過來一包香菸,冬蟲夏草。
就這樣,午飯時分,我奉老黃之命,端著DV站在財富中心垃圾場前對著一堆氣味足以熏死一頭恐龍的垃圾一動不動,以此來感受青春的苦逼,並且得出了我比恐龍更強壯的結論。
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乞丐在垃圾堆里找塑料瓶,彎著腰駝著背,身後還背著一隻大麻袋。居然收穫頗豐,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撿了十幾個空飲料瓶,乞丐喜形於色,抱著他的“寶貝”,渾身的幸福感肉眼可見地直往外溢。
他轉頭看見了形似雕塑的我,撇了撇嘴,從我身邊走過,然後又折了回來,指著手中的瓶子問我:“小伙子,看你也挺辛苦的,要不分你兩個?”
我一個哆嗦,差點把DV摔掉在地上,忙穩住對他說:“您太客氣了,這怎麼好意思呢?”
老頭也就是客氣客氣,並沒有真打算送我兩個,把瓶子往麻袋裡一塞,繼續到別處尋寶去了,看樣子是怕我後悔改變主意。
手機響。夏迪打電話過來。
“莫墨,財富廣場的探頭搞得怎麼樣了?”
“有事兒就說,不要用這種懷柔的語氣來為你接下來的無理要求作鋪墊。”
“小敏讓我跟你改善關係,你丫還真的是專吃罰酒的貨色!”夏迪語速快起來像機關槍,“限你十分鐘內把手裡的活兒結束,然後搭公交車直奔萬達廣場,廣場內的大電子屏黑掉了,這是我們市的標誌建築,一點前務必把它搞亮!”
“姑奶奶,我可還沒吃飯呢?我就算是頭種驢,也得先吃飽了再配種吧?”
“你想做種驢上帝還不讓呢!你這輩子就是處男的命了。”夏迪的詛咒完美詮釋著什麼叫最毒婦人心,“黃總說了,電子屏修好就放你半天的假,下午休息。”
“......”
官大一級壓死人,一刻鐘之後我果然出現在了公交車上。
這個城市有著一個非常先進的公交系統,你只需要花一元錢就可以吹著空調游遍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以前我經常幹這種浪漫的傻事,跟林悅一起。
窮學生有窮學生的快樂,我喜歡坐在車裡看窗外的各種人、各種事,猜測他們的職業、生活,然後構思出一個個小故事講給身邊的林悅聽。她負責做一個最熱心的聽眾和最負責的編輯,一邊聽一邊幫我指出故事中的漏洞,再慢慢將它完善。
我們總是如此地默契,這種默契一度上升到不離不棄。如今少了一個聽眾,就少了許許多多的故事。
我感到了流年的落寞。
失戀後的疼痛往往來自於睹物思人的偶然。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看見什麼風景,勾起怎樣的回憶,所以內心的陣痛才會來得如此突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我拒絕任何人在這個時候給我安慰,因為那只能激起我“感情沒發生在你身上”的反感。子非魚,安知魚之不樂?
就算真的需要慰藉,也應該由一個和我一樣、能夠體會失戀之苦楚的人來給,哪怕會產生同病相憐的悲觀,也好過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諷刺。
可是,生活中會這麼巧,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嗎?
有!
我發了條簡訊給沈薇薇:“來萬達廣場,我請你吃飯。”
半個小時後,萬達廣場中心機房。
電子屏故障是小問題,很容易解決。大問題是當我真正站在控制機前時,心裡突然迸發了一個大膽到瘋狂的想法,並且迅速滋長、大有洪水下山之勢,難以遏制。
我在猶豫,更明確點說我在思考:如果我這麼幹了,老黃會不會開除我?
我已經在監控視頻里看見沈薇薇了,灰頭土臉,面色憔悴,完全符合一個失戀病人的體態特徵。
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十二點五十九分。
我閉上眼,把腦袋裡的雜念統統扔出去,然後按下了“enter”鍵,有點義無反顧的味道。
於是在這一刻,萬達廣場的上千路人,包括沈薇薇,都看到了巨大電子屏上漂浮著的九個美術體大字:
“沈薇薇,我們都要快樂。”
第10章 漂亮金絲雀
“你還想不想幹了?”
老黃臉色如同結凍的湖面,於是我如履薄冰。一個小紅人和一個小白人在我心裡在打賭,賭老黃會不會讓我捲鋪蓋走人,然後又賭離了老黃我還能不能活下去。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頭埋到胸前作痛定思痛狀,奢望我的小可憐能激起老黃心底的小波瀾,再刺激他回憶起年少輕狂的歲月,引發身心的共鳴,然後就會高抬貴手刀下留情得饒人處且饒人.......
“想還是不想?”老黃語氣帶上了點不耐煩。
“想。黃總,我錯了....”
老黃嘆了口氣:“你要是真有能耐,自己出錢,讓萬達廣場的大電子屏為你追女人打廣告。利用工作之便、投機取巧算什麼本事?”
“......”
“本來夏迪給你申請的這個月獎金取消,就當給你泡妞交廣告費了。”老黃說,“去把自己的工具包收拾一下,等一會兒跟我去完成一個任務!”
我慌忙答應,再弓著腰出門,屁顛屁顛地。
老黃開著沃爾沃拉著我在城市裡轉了一個小圈,再東兜西兜拐進一個長滿竹子的小區里。七轉八轉地,等到我下車的時候,居然認不清這是在這座巴掌大的小城裡的哪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