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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不上班?”沈薇薇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幾乎可以用“氣若遊絲”來形容了。
“這不是擔心你想不開麼,要是這麼美麗的若愚湖上多了一具浮屍,那也太煞風景了。”
沉默。看來她連跟我抬槓的心思都沒有了。
我感覺有點棘手,繼續開玩笑:“我說沈薇薇啊,我跟林悅分手沒幾天你就失戀了,世上沒這麼巧的事情吧?是不是你丫見我落單了,覺著有機可乘,於是果斷跟周揚斷掉,打上了我的主意?”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甩的別人,你是被別人甩掉的。”沈薇薇的語氣有些厭煩,似乎不想跟我多說下去。
我愣了愣,說:“哦,這樣啊...那好吧。”
我站起身來,扭頭就走。
“對不起。”在我走出兩步之後,就聽到了這一聲輕輕的道歉。
重新坐回到那個位置,我的語氣也變得正經起來:“說說吧,怎麼回事?”
沈薇薇猛抬頭,雙眼直愣愣地看著我:“莫墨,我問你,男女戀愛的目的是什麼?”
“額...”我卡了殼,沒想到沈薇薇這麼快就上綱上線了,於是瞎矇了個答案,“婚姻?”
“原來你也這麼認為麼。”
“到底怎麼了,你說明白一點成不?我做心理輔導也得有個切入點吧?”
“我等了二十三年終於等到了初戀,本以為應該像書裡面寫的那麼浪漫的,現在才知道自己不是作者,根本無法安排劇情。”沈薇薇凝視著湖面,竭力瞪大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從一開始我就只想認認真真談一場戀愛,滿足一下自己二十幾年對愛情的憧憬,其他的並沒有想太多。但周揚卻整天慫恿我跟他回家見父母,老說結婚什麼的。日日夜夜,沒完沒了。剛開始我是覺得煩,後來就越想越怕了。”
“然後呢?故事是怎樣發展到高潮,矛盾又是怎樣激化,最終演變成分手的?”
“昨天中午他又跟我提,我太煩了,就告訴他以後別再提了,我根本就沒考慮過這些。結果他當場就怒了,說我玩弄他感情,罵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情感流氓。我說,既然這樣,那就分手。”
“完了?”我問。
“完了。”
“別折騰了,你們這純粹屬於鬧彆扭,沒到那份上。”我把菸頭掐滅,“這事兒你的確做的不地道,聽我的,回去跟人周揚道個歉,就屁事沒有了。”
沈薇薇固執地搖頭:“不,我想了一天,誰對誰錯姑且不談,單單從對待戀愛的態度出發,我倆的觀點就有本質性衝突,根本沒法調和,就算勉為其難地重歸於好,問題依舊沒有解決,危機早晚還是要爆發。”
我有些詫異,雖說並不贊同沈薇薇的觀點,但她說的倒也句句在理,皺了皺眉問:“既然你已經想得這麼清楚,還把我叫過來做什麼?貌似沒什麼地方需要我安慰了吧?”
“我想讓你給我剖析一下,是不是戀愛就必須要以婚姻為目的呢?我的愛情觀究竟是不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難道說本質上我真的就是個情感流氓麼?”
沈薇薇一連串的問題把我弄個了措手不及。我大腦有些發懵,於是又拿出根煙,理了理思路,說:“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吧。”
“說。”
“這是發生在我家鄉的一件事情,絕對真實。”我點上煙,“在新中國成立之前,我外婆家的村裡有一戶特別有錢的地主,家財萬貫,娶了好幾房媳婦兒,在當地是很有名氣的。不過這地主媳婦兒雖多,卻只有一個兒子。因為是家裡的獨苗,這個孩子自打出生就被當金疙瘩一樣地養著,剛剛三歲的時候,他父親就花錢幫他買了個七歲的童養媳,以求保住香火。”
“然後呢?”
“然後很不巧,解放了,新中國成立了,地主階級一律被打倒。家道一沒落,老頭子就得病去世了。老頭子一死,幾房妻妾全都大難臨頭各自飛,短短几月內,一個曾經上下有著幾十口人的家庭最後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那個男孩子和他的童養媳?”沈薇薇特聰明地問。
“對。那時候男孩才十歲多一點,根本無力養活自己,只能靠他的幼妻下地幹活養活兩人。但實際上女孩並不待見他,曾經好幾次想丟下男孩跑掉,不過每一次都自己回來了,因為那時候離了村子根本就沒法生存,尋找親身父母更是痴人說夢。還好男孩有個屋子有點田地,女孩有力氣能幹活,兩個小孩離了誰也活不下去,被逼無奈地相依為命。”
“倆人結婚了嗎?”沈薇薇又一次很是聰明地問到了點上。
“談什麼結婚不結婚的,搭伴過日子唄!只是這一過,就是幾十年。”
“故事完了?”
我搖頭,繼續道:“就在十年前,當兩個人都已經從小男孩小女孩變成老頭老太,兒孫滿堂的時候,老太婆突然提出要跟老頭子分家。兒女們問為什麼,老太婆說她這一輩子沒有一刻愛過老頭子,以前在一起是沒辦法,現在有機會有條件了,趁早分家過,還可以過幾年安穩日子,不必再整天見到老頭子的臉色。”
“分了沒?”沈薇薇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