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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他小幅度點腦袋,特誠懇。
俯身撿報紙的時候,還輕輕吸了口氣,露出思索的表情。
爾後,誇她。
“你知道嗎,根據牛頓第七定律來說,報紙與報紙之間的空氣夾層,能夠有效阻斷冷空氣。”
他眼睛閃閃發光。
“棠棠,你真是個天才!”
“嗯。”方棠點點頭。
先不說牛頓怎麼想,他的物理老師估計都會氣得揍他。
她眉眼彎彎一笑。
“謝謝表揚。不過我覺得,林澈同學,你也真是個物理鬼才!”
會在物理上編鬼話的人才。
***
天才和鬼才的學習以及排練都得繼續。
這種忙到腳不沾地的情況下,時間過得格外快,十一月就像是一尾滑溜的魚,輕而易舉順著長河游遠。
Mr.Ben返校的前一周,大家終於將自己要出場的每一個分段學會。
周六下午3點,所有參與表演的學生都必須返校,將整齣戲拉通演一遍。
佟主任親自監督。
他這回可是下了大血本,早八百年便讓老師們將道具和服飾準備好。
要求就是眾人在這次排演中,能像正式演出一樣,做好打扮再上台。
章雨琳學跳舞長大,一直都是學校中受矚目的存在,因而從小開始,上過無數次舞台。
她絲毫不會怯場。
——只有在被拉到江簡對面的時候,會很緊張。
也會想很多。
自己剛才轉了一個圈坐下的樣子好不好看?
戴上這個假髮,會不會顯得很笨重?
江簡在看自己嗎?
心裡計較萬千,面上卻要萬般若無其事地和他聊天。
“林澈和方棠,演得真好。對吧?”
“是啊。”江簡贊同,“真是讓人意外。”
“意外?”
對方收回放在舞台中心的視線,稍微呆滯一下,才慌忙解釋。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說沒想到他倆會演好節目,而是沒想到他倆會演好這種類型的角色。以前我們初中也表演過《悲慘世界》,那時候林澈演安灼拉,特別正派,很有青年領袖的感覺——那個是怎麼形容的,行走在、行走……”
“行走在人間的審判天使。”章雨琳幫他把那句話補完,笑了下,“我懂你的意思,不用給我解釋。”
雖說江簡手足無措解釋的樣子很可愛,但她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在江簡對面坐了半個月了,也聊了半個月,可對方還是客氣得要命。
人人心裡都有幾根線,把其他人分成幾個等次。
不熟的人、熟人和親近的人。
對待親近的人,態度隨意怎樣都行。
對待熟人,插科打諢地笑著表明自己意思即可。
只有對待不熟的人,才需要咬文嚼字,小心謹慎。
江簡這生疏防備的解釋,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至今連熟人的刻度線還沒達到。
章雨琳不免有些發澀。
歌曲到了大合唱階段,整個場上氣氛調動起來。
佟主任在下面咧著嘴角拍手打節奏,其他人則隨著音樂擺動身子合唱。
悲苦的冉阿讓也好、嚴肅刻板的沙威也好、剛剛死去的芳汀也好,全都笑逐顏開地唱“大家來保佑店主,大家保佑他妻子!”
林澈和方棠遊走在人群中,笑容滿面。
——唯獨章雨琳,在這片歡笑中嘆了口氣。
***
到底是第一次排演,中間出了好幾個岔子。
有同學忘了詞,有的同學搶了詞,還有破音、串了劇本的人。
但不管怎麼說,第一次整體排練,算是有驚無險地結束。
晚上大家約好一起吃飯。
章雨琳將假髮取下,想要像往常一樣綁個高馬尾。
不料,所有頭髮在腦後攏起之際,才訝然發現發圈不見了。
手腕和洗手台上都沒有。
她不得不鬆開手,將頭髮披散下來,去包里翻找。
還是沒有。
包里沒有,衣服兜里沒有,更沒有帶備用的。
頭頂幾縷髮絲,因為剛才被往後梳了一遍,而不自然地扭著。
她看了眼,稍稍一搖頭,讓它們自然地垂落。
她頭髮不算長,剛剛到胡蝶骨的位置,絕對不顯累贅。
章雨琳將髮絲往後一順。
——沒辦法了。
她不再管沒能紮起的馬尾,風輕雲淡轉過身,往學生聚集的地方走。
得歸還假髮。
不知為何,道具筐旁邊站著的不是林澈。
而是江簡。
章雨琳走了幾步,一點點放慢速度。
江簡正對其他幾個前來歸還道具的同學微笑。
眉眼端正。
他今天沒穿校服,穿著件淺灰色毛線外套,領口翻折,有種軟綿綿的舒適感。
表演時,那通略有些苦澀的對話又一次從心底浮現。
她沉下一口氣,用一如既往的完美形象,若無其事地抵達前方。
“給!”
清脆的聲音。
“好的,謝謝。”
江簡只是禮節性地客套一句,從她手裡接過假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