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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方曦和老闆正同幾位華商坐在院子裡交談。方老闆養了一條威瑪獵犬,靈巧得很,他正對朋友們演示他如何馴犬。
王宵行問起湯貞更具體的行程,得知四月中旬湯貞的劇組會給他放幾天假。“我也忘了排了什麼工作,好像要去托斯卡納拍照片。”湯貞說。
王宵行想了想,說,五月初巴塞隆納有一個音樂節,今年邀請了他們樂隊做嘉賓。“看你到時候有沒有時間。”
“去我們錄音棚玩吧?”王宵行突然問。
湯貞一愣。
“現在?”
“現在,走吧。”王宵行待到現在已是極限了。
方老闆坐在生意人朋友中間,聽身邊司機說,湯貞老師想和王宵行老師去西楚樂隊租的錄音棚玩。
方曦和瞧著他的愛犬叼著飛盤,從遠處的溪岸奮力跑回他身邊。在周圍一片笑聲讚嘆聲中,方曦和回頭瞧了屋內,沒看見湯貞。大概湯貞已經隨他的同輩人出去玩了。
“你去送送。”方曦和繼續逗他的愛犬。
司機說:“湯貞老師可能想坐王宵行老師的車走。”
“你總得把他送回酒店吧,”方曦和說,又問,“給那個啞巴孩子配車了嗎?”
“配好了,小孩不大習慣,還在練。”
“叫他慢慢練吧。”方曦和說。
湯貞坐在王宵行的跑車裡,車從郊外開向城市中心,風聲呼嘯,淹沒了車內播放的音樂,湯貞趴在窗邊,耳朵貼著手機講電話。
王宵行聽見湯貞一直笑,打個電話,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西楚樂隊幾名成員走進錄音棚,一眼瞧見王宵行和湯貞兩個人坐裡頭,圍著一張木條箱正吃杯麵。
貝斯手說:“您兩位來法國錄音,租這麼貴的棚吃泡麵?”
鼓手小馬一見湯貞就非常高興。他告訴湯貞,他剛剛在中餐館吃了“馮保蝦球”。
西楚樂隊的經紀人也過來了,專程和湯貞打招呼。《大音樂家麥柯特》的節目在中國大陸引起熱議,帶動西楚亞洲巡演門票第一波火速售罄,要知道,西楚在中國大陸還沒有發行過一張專輯,這無疑是湯貞的魔力。
經紀人還帶了一兜酒來,讓成員們火速瓜分了。湯貞喝得臉頰酡紅,坐到小馬的鼓凳上,出道這些年,為了錄節目,為了演出,他陸陸續續學過不少樂器,唯獨沒學過鼓。小馬手把手教他握鼓槌。
貝斯手說,小馬是老王在波士頓酒吧撿的。“天才,”他稱讚小馬,“就是人傻了點。”
小馬確實熱愛他的鼓,教湯貞打鼓也教得特別投入。旁人說什麼他都和沒聽見似的。直到教完了,他撿起角落裡一隻橄欖球,追著貝斯手就從錄音棚里飛奔出去。
湯貞靠在窗邊往外看,他看到街角對過,一輛車一直停在那裡。
可能是正在等他的車。
王宵行從後面拿酒過來,問湯貞還要不要。
湯貞握著手機,貼在耳邊——沒想到他是這麼愛講電話的。
“我正在……”湯貞眼望向錄音棚樓下的庭院。
黑夜的樹枝下,掛著一隻搖搖晃晃的鞦韆。小馬跨過地上的廢舊輪胎,舉高了手中的橄欖球,竟像個棒球選手似的,把球奮力丟向貝斯手的後背。
貝斯手發出一陣怪笑,罵罵咧咧,躲著把擲過來的球接住。他們一點不害怕附近有記者埋伏,不怕自己荒唐的醉態被歌迷發現。
王宵行聽到湯貞帶著醉意,對手機里說:“我在和朋友打橄欖球,丟橄欖球……”
湯貞聲音聽起來是粘的:“你不相信?是真的。”
*
湯貞一連幾天往西楚的錄音棚跑,連《羅蘭》劇組開工後也是這樣。法國人每晚七點準時收工,湯貞在酒店裡看完了劇本無所事事,在方老闆的派對和王宵行的邀請中,他選擇了後者。
一天深夜,方曦和突然造訪王宵行的錄音棚。王宵行和湯貞正著手修改旋律,見方老闆來了,兩個人都笑。
王宵行戴上耳機,和他們的錄音師放了一段小樣給方老闆聽。
沒有合同,也沒有任何紙面文件,湯貞偷偷參與了西楚新單曲的錄製,這件事只有方曦和知道。湯貞參與的方式也奇怪,是湯貞在窗口給人打電話,他隨口哼歌,輕輕哼唱,連同窗外街道上女子的慟哭聲、年輕人的打砸聲、廣播電台的賽馬直播,甚至穿越天空的烏鴉的叫喊,一併被王宵行錄下來,採樣進他從頭至尾只有兩句唱詞的新作里。
在王宵行這裡的湯貞總是醉醺醺的。“不能署我的名字。”湯貞當著方老闆的面對王宵行講。
他們都明白那是什麼原因——遠在中國大陸的亞星娛樂公司尚不清楚此事。
以亞星的一貫作風,他們不可能同意這張單曲的發行。
可看湯貞本人,他喜歡這支作品。
“阿貞可以署名叫,”小馬醉得更厲害,四仰八叉躺在錄音室地板上,“祝英台。”
“這和不署有什麼區別。”鍵盤手笑著踢了小馬一腳,也沒把小馬踢起來。
王宵行摘下耳機看湯貞,等他的意思。
“我一直用本名,”湯貞把玩著手裡的鼓槌,對王宵行說,“要不你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