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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多月,湯貞從沒有和他主動聯繫過。像是全然把他忘記了。
騙子。不愉快的時候,周子軻也會想。湯貞純粹是一個騙子,欺騙他的感情,他的心。湯貞根本就不喜歡他,也不需要他。湯貞的笑容,關懷,那種只望向周子軻一個人的痴痴的眼神,所有曖昧的繾綣的情態、眷戀,很可能都只是一場騙局。這樣的一個湯貞,根本就不值得周子軻去惦念,不值得愛,也不值得珍惜。湯貞也有的是人愛,有的是人去珍惜——只是那個人有時也會把湯貞忽略了,為了未來,為了前途,如果不是周子軻執意要去撞那面名叫 Mattias 的透明的門,那個人也不會驚動回頭。
艾文濤從國內來電話,問兄弟在日本玩得怎麼樣,開不開心。從周子軻忽然跑去了日本,艾文濤時不時就要出差,無論周子軻正在日本哪座城市,艾文濤都能找到他見個面,一起喝個酒,消磨點時間。
周子軻聽著通話里艾文濤的噓寒問暖,他站在商店的櫥窗外,瞧著櫥窗里。
他不自覺地推門走進去了。
湯貞喜歡戴寬檐帽子,似乎因為寬檐帽更能遮擋住臉,能迴避太多無關的人的窺探。湯貞喜歡穿能遮擋住腳趾傷疤的拖鞋,哪怕在家裡,和周子軻腳碰腳坐在一起小憩的時候,湯貞也不希望他的傷疤被人發現。湯貞在他面前總是在意這個,在意那個,周子軻一直覺得,這種在意就是“愛”的體現。
難道不是嗎,這難道不是愛嗎。聖誕節一個人孤孤單單坐在家裡,從清晨一直等到黑夜,這麼執著的等,難道不是愛嗎?傻呆呆的什麼都做,什麼都答應,要周子軻抱著催促了他才開始刷牙,這種全不在乎的依戀,從未有過的信賴,當他們相擁著入眠,彼此的呼吸都慢慢同步了,心跳聲交疊在一起,這居然都不算是愛嗎。
湯貞和他到底有沒有相愛過呢。還是湯貞真只把他當作弟弟了?因為弟弟的熱烈追求,一直執著,一直強硬,湯貞不忍,也不會拒絕,才會步步退後。在另一種可能性里,湯貞的感情出現了大片的空窗期,周子軻適時出現了,於是去填補了它。
周子軻不願再想更多的可能了。
這些剪不斷的疑問,理還亂的可能,總是像鬼魅一般,頻頻入夢。小周,你想要什麼,我全都給你,我全都給你,湯貞一直這麼說,周子軻深受其擾。而當天亮的時候,這些囈語又消失了。周子軻又重新是“周子軻”——來日本發展的中國偶像團體 KAIser 的隊長,傳說中中國商業巨擘周世友的公子,被人捧在手心小心呵護著,被人前呼後擁這麼圍繞著,他的生活奢侈無度,是常人難以想像的,怎麼看都不該有什麼愁緒。
四月末,KAIser 全隊依照工作行程安排回國。落地之後,周子軻沒去別的地方,開車直接去了亞星娛樂公司。
他打開車子的行李箱,從裡面拿出在日本隨手買的一些衣帽——不自覺買了這麼多,他不想自己留著,也沒什麼人可以去送。
溫心頭髮亂的,從公司里一路跑出來,連妝都沒畫,看得出她最近精神狀態不太好,好像一直沒怎麼休息。“子軻,這是……”溫心手足無措道,子軻把紙袋直接放在她手上,旁邊還有另外一袋,溫心問,“你買給我的?”
周子軻蓋上了跑車行李箱蓋子,也沒否認。
溫心臉色漲得通紅,她低下頭,手摸到紙袋裡一個露在外面的包裝袋,她看了一會兒,愣道:“男士帽子……”
周子軻伸手摸了一下鼻子,也沒什麼表情變化,他坦然望著溫心。“可能買錯了。”
溫心抬頭看周子軻,害羞道:“你在日本這麼忙,居然還帶禮物給我……這個帽子的尺碼太小了,我爸頭那麼大,估計戴不了,但湯貞老師應該能行,我可以送給湯貞老師嗎?”
周子軻臉上酷酷的,手插進褲子後面口袋裡,像是根本不關心溫心想要送給誰。“你想送就送吧。”他說。
溫心臉頰紅紅,匆忙跑回樓里,去前台倒了杯氣泡水端出來給子軻喝。
她對周子軻說,她一直都有關注 KAIser 在日本的新聞,知道子軻在那邊也人氣很高。
“子軻,你好像比起以前瘦了。”溫心認真地觀察著他。
周子軻低頭看著地面,問:“你們在國內怎麼樣。”
“我們?”溫心想了想,她的眼睛叫大樓外面的陽光照得厲害,“國內還是以前那樣,和你們走之前沒什麼變化。”
周子軻沒問下去。
溫心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抱歉地看了周子軻一眼,匆忙走出幾步去接電話。
“又發燒?”溫心聲音有點著急,大概是怕周子軻聽見,努力悄悄地,“我早上走的時候剛退燒了……是啊,昨天是我陪夜的,沒什麼別的,就還是說胡話……祁祿他去診所了,因為湯貞老師不肯去醫院輸液,只能請護士再來家裡……”
溫心掛了手機,一臉抱歉地走回來:“對不起,子軻,我現在還有些別的事情——”
“發生什麼了。”周子軻輕聲問。
“呃……”溫心有點結巴,還是老實說道,“湯貞老師又開始發燒,他這段時間病得有點厲害,身邊隨時都離不開人,我今天來公司本來也是來談取消合作的事……總之,謝謝子軻你給我的禮物!你還累吧,先回家吧!那我先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