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頁
湯貞可以無止盡地滿足周子軻的吻。也許這就是湯貞所能做到的極致。
也許另個世界的湯貞,真的像人魚,生存在海洋館中。周子軻沖完了澡,雙手插進浴衣口袋。他倚靠在臥室門外,看見湯貞已經在被窩裡睡著了,露出一點泛紅的臉來。
湯貞一度以為他會做些不好的夢。
像在公司宿舍常做的那種夢,每次和雲哥發生了什麼事情,每次在觀眾,在鏡頭面前脫掉了衣服,那些聲音總在腦海里,如影隨形。
媽媽的咒罵,鞭打,校服褲子上的血跡很難洗乾淨。有時鄰居哥哥會來敲門,他問,阿貞,你在家嗎。那敲門聲越來越弱。有時則是哭聲,妹妹的哭聲總是越來越強。
周子軻更深地含吻進湯貞濕軟的嘴唇。
湯貞在他懷抱中睜開了眼睛。小周。湯貞迷迷糊糊叫他。
“你做什麼夢了。”周子軻感覺湯貞的呼吸也像春天的暖流。
也許“在法國也是自己一個人睡”,如此睡了三個月的湯貞會對他說,我夢見你了,小周。
可湯貞卻笑著說:“我沒有做夢。”
他還又重複了一遍,他輕聲告訴小周他沒有做夢,什麼也沒夢到。
仿佛這才是一句從未有過的愛語。
你到底成天高興什麼啊。周子軻近近與他對視,納悶道。
小周還什麼都不知道。小周有著連他自己也意識不到的魔法。
一覺睡到隔天中午,小周的精神頭仍不怎麼足。他穿著松松垮垮的浴衣,醒來抱了湯貞十多分鐘還不想起床。他一邊刷牙一邊在湯貞身邊繞來走去,低頭瞧湯貞給他熨燙已經洗過烘乾好了的衣服。小周打量著湯貞身上穿的網球衫和網球短褲,網球短襪和網球鞋。找禮賓部買這麼一身倒是方便。思及昨夜種種,小周回浴室時突然長嘆了口氣,他腳下一絆,低頭一瞧是只空了一大半的罐子,小周直接給它踹進垃圾桶里。
他不想吃早飯,沒太有胃口。湯貞戴上一頂網球帽,抱著衣罩里英台的戲服低頭坐進酒店租車裡。酒店方面不知得了什麼消息,一群人風風火火過來,攔住了剛從服務生手裡接過租車鑰匙的小周。湯貞起初以為小周可能沒有法國這邊的駕照,所以無法成行。可小周只是站著聽那些人講話,他時不時點點頭,然後繼續聽他們滔滔不絕。小周邊聽邊朝湯貞的方向看過來一眼。這是周子軻的一眼。
車停在湯貞住的酒店樓下,湯貞抱著戲服,壓低了帽檐下了車。他想儘快上樓,先換身衣服,再把手中的戲服交託給祁祿,請他幫忙還掉。
湯貞回了房間,翻開行李箱,找到本該帶回國給朋友們的禮物。他快步走到床邊,掀起枕頭翻翻找找,終於摸到那隻被他單獨藏起來的打火機。
機身上雕刻著河畔風景,外殼冷硬。湯貞手心有點出汗了,把它緊緊握在手裡。
換好了行頭,湯貞才抱著戲服,推開了隔壁祁祿的房門。
“祁祿?”湯貞問。
一頂棒球帽掛在玄關的衣帽架上,上面繡了一條金色張牙舞爪的中國龍。湯貞身邊每個助理都有這頂帽子,祁祿每次出門都戴它。湯貞盯著那帽子,他側耳偷偷聽了一會兒,他猜測祁祿不在房間裡。
*
周子軻在駕駛座好端端的,被湯貞不打招呼扣了頂帽子在頭髮上。周子軻拿下來看了一眼,看上面繡的一條奇形怪狀的龍,夠丑的。可能怕周子軻不願意,湯貞馬上又把一隻四四方方的小物件塞進周子軻的手心,像拿一塊糖,哄好小朋友。
周子軻眼神瞥過去,瞧了湯貞兩眼。他一擦手裡東西,擦出一團火來。居然還是真打火機。
他們開車到了喬賀樓下,帶上喬賀一同去吃飯。周子軻在前頭,一聲不吭的,帽檐壓低了,作“祁祿”狀。若不是到了餐廳周子軻主動摘下帽子來,喬賀恐怕仍發現不了。
入了座,等菜都上好了,周子軻仍不怎麼講話。明明是他主動要赴的局,他對喬賀卻表現得冷淡,興趣缺缺。這與他素來在嘉蘭劇院給外人的印象倒也頗相似。湯貞時不時動手給他盛一碗湯,問他哪道菜合口味,想不想吃什麼,他也只有這時候才說句話,金口玉言,讓湯貞為他忙碌。
喬賀坐在對面,除去剛一見到周子軻時的驚訝、意外,他很快平靜下來。湯貞也沒有多作介紹,畢竟在北京,周子軻沒少同朱經理去觀看他們的排練。湯貞只說“這是小周”,又對周子軻說“這是喬大哥”,便不講更多了。
席上,周子軻不言語,湯貞也不試圖拉著周子軻一起講話。他與喬賀聊天,畢竟認識許多年了,彼此相熟,話題也天馬行空。一道新的湯品端上來,喬賀上句還在講巴黎有家文學工作坊要辦“中國戲劇沙龍”,下句就變成了中餐和法餐在高湯做法上確實很多不同。
湯貞對喬賀說,他到法國以來,也向不少法餐的廚師請教過。正逢服務生端下一道菜上來,是一道炒腰花,湯貞示意服務生把菜放到喬賀老師面前去。“我沒記錯吧?”湯貞笑著問喬賀。
在中國大陸的報紙上,從五月到六月,幾乎都是喬賀與湯貞的花邊新聞。可眼下這桌子菜,竟才是喬賀到法國這麼久以來,和湯貞單獨吃的第一頓飯。周子軻在一旁聽著他們倆的談話,倒是純粹老友小聚,坦坦蕩蕩,沒有受外界緋聞的一丁點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