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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叔呵呵直笑,說他在電視上看亞星娛樂的年輕人出來表演,都要穿一樣的衣服的:“你和湯貞也需要一套吧!”他又說他沒有打擾病人,是在康復中心問湯貞的助理小姑娘要的製衣尺碼。
周子軻說:“還沒定,早著呢,吉叔!”
吉叔毫不介意,仿佛聽到子軻這樣認真與他講話,他就很高興了,多一個字是多一分的高興:“我知道,我知道,先等湯貞出院嘛。小朱和我們講了,發布會總要開的,提前準備一下!”
他又問周子軻還在康復中心嗎,吃飯了嗎。周子軻說,他去見湯貞的媽媽。
吉叔沉默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聯想到哪裡去了:“見媽媽?”
湯貞的媽媽姓文,五十的年紀,不知是天生麗質,還是保養得特別好,外表看頂天三十來歲。盤著一絲不亂的頭髮,大夏天,穿長袖長裙,也不出汗。來了北京,不住酒店,偏要住到當地老同學家里。用郭小莉的話說,阿貞媽媽在阿貞走紅這些年沒少受各種狗仔記者的騷擾:“她是個體面人,高貴的人,是個知識分子。在香城那個小地方,像阿貞媽媽這樣的名校畢業女大學生是很少見的。她憎恨那些俗人。”
周子軻把車停在胡同口,親自登門。來開門的是一個小女孩。她咬著手裡的饅頭,看見周子軻的臉,兩隻眼睛一下子圓睜了,饅頭含在嘴裡,幾乎是僵立當場。
屋裡頭有人在聊天。
“以前覺得小湯貞做個明星挺好的,現在才知道裡面的苦……當年要不是你們家小湯貞面子大,還肯開口幫忙,文文,我家買不著這麼一座屋。”
“媽,大舅哥不讓咱們去看,這梁丘雲也不來,咱們一家就這麼晾在這兒?那個溫助理沒說別的?”
“文文,這樣,你們一家要是不急,我這兩天先帶你們逛逛。什麼景點,想買點什麼東西,都行。小湯玥也沒來,我上班地方離嘉蘭天地很近,裡面什麼國外的高檔奢侈品都有,小湯貞每年給你寄那麼多錢,你也得找地方花,我下午帶你們——”
周子軻跟在小女孩後頭,走進屋裡。
小女孩驚嚇得夠嗆,頂著紅撲撲的臉。她手裡饅頭不知道怎麼滾在地上,髒了,沾著灰。
飯桌邊四個大人,一個小孩,全抬頭看他們。
小女孩搬過板凳來,到周子軻面前,著急道:“你坐,你坐!”
周子軻一眼認出哪個是湯貞的媽媽。他母子兩個眉眼之間實在很多相似之處。
周子軻也聽人說起過,湯貞出生的那個小城,叫香城的,多出美人。
三個大人全站起來了,只有湯貞的媽媽坐在原地。其中一位婦人明顯是認出周子軻來了,但又不知道周子軻為什麼突然登她家的門。
唯一的一位男士,估計就是湯貞的妹夫了,對另一位婦人竊竊私語,說看著周子軻面熟。
小女孩的媽媽提醒她們:“周世友的兒子!”
周世友是誰。婦人問。
妹夫一下想起來:“去年咱們鎮政府批那個高爾夫球場的地……”
周子軻說明來意,他要見湯貞的母親。
湯貞的媽媽站起來,施施然道:“你是哪一位?”
周子軻想了想說,他是 Mattias 的隊長。
一家人飯也不吃了,把飯桌收拾了,幾個大人小孩強烈要求周子軻坐在客廳說話,端茶倒水的有,拿點心洗水果的有。湯貞的媽媽不同意。她說她要洗碗,她叫周子軻一個人跟她進廚房去說話。
廚房不大,門一關,周子軻站在門後頭,和湯貞的媽媽兩人之間距離不到兩米遠。
湯貞的媽媽擰開水龍頭,拿了抹布,慢慢做一個擦洗盤子的姿態。
“我來看我的兒子,看不見,”她背對周子軻,說,“當年在家下跪磕頭求我,才從家裡跑出來,現在我來看他,是不是也要下跪磕頭求他,才能見上一面?”
周子軻看那女人的背影。“湯貞生病了,在住院。”他說。
“我的兒子我自己知道,”湯貞的媽媽一絲不苟擦盤子,“裝病,他從小就愛演戲。”
水聲不響,但遮過兩個人說話的聲音足夠了。
周子軻看著湯貞的媽媽把滴水的盤子在碗架上摞好。她疊手裡的抹布,對周子軻說:“湯貞從很小的時候就會演戲,遺傳他爸爸,小小一點就會騙人。騙過我,騙過林漢臣,騙過我們鄰居家的兒子……那兒子現在喝多了酒,還會四處宣揚他和湯貞小時候那點齷齪事。”
周子軻瞧著她。
湯貞的媽媽手撐著背後的台面。她有一雙叫人忍不住看她的美麗眼睛,到這個年紀,這雙眼仍然清澈,純淨,讓人相信她是真誠的,真實的。她一蹙眉,人便不由自主想要保護她,接近她。
你為什麼說這個。周子軻說。
“如果你對湯貞的本性不夠了解,我覺得你們就算組合起來也很難愉快。”湯貞媽媽道。
“什麼本性?”周子軻問。
水龍頭還沒關,細細的水流往下淌。
“你和我兒子發生過關係嗎?”湯貞的媽媽問。
周子軻看著她。
這老胡同經過了二次改造,廚房天花板矮一截,周子軻長得高,很難完全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