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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小光坐在沙灘音樂節的觀眾席里,看著手機上彈出的即時新聞,震驚道:“圓圓姐……Mattias 解散了……”
鍾圓圓正用相機專注拍攝台上的肖揚,她這時轉過頭來,看閆小光。
周圍觀眾席里突然好幾個人從座位上站起來,朝身旁人大喊大叫。她們口中的內容與閆小光類似,也是什麼梁丘雲,Mattias,退團,解約。她們發出一種不安的聲音,夾雜在台下歌迷的歡呼聲里。台上的 KAIser 還在揮汗演出,音響設備震耳欲聾。
“梁丘雲退團了啊!”閆小光對鍾圓圓吼道。
鍾圓圓愣了一會兒,冷靜道:“湯貞剛剛出事,他退團,不怕別人說他落井下石?”
“不是啊,沒有人罵他,都在誇他啊,”閆小光激動道,“這標題寫的,他揭露了娛樂圈大黑幕,是所有哥哥們的大救星啊!”
肖揚一下台,看到後場工作人員已經亂作一團,許多人在打電話,發信息。“發生什麼事了?”他唱得口乾舌燥,問。
有人告訴他,梁丘雲正開新聞發布會,單方面宣布解約:“Mattias 解散了。”
肖揚愣了片刻:“郭姐知道了嗎?”
在場幾千觀眾一片混亂,已經開始有人離場,顯得舞台上格外平靜。接著 KAIser 下一個上場的是木衛二。主唱駱天天雙手揣在夾克口袋裡,低頭看台下慌亂無措的觀眾。他又抬起頭,瞧遠方那面飄在廣場上的旗幟。主持人著急道:“木衛二的歌迷們是不是已經等了很久了?”
有死忠歌迷在台下揮舞燈牌,堅持著歡呼,朝駱天天招手。前奏響起,駱天天掏出手從話筒架上摘下話筒,他朝台下笑了笑:“我也等了很久了。”
“我在亞星娛樂度過了十五年的時光,”梁丘雲的聲音通過電視、電台,通過網絡直播,傳播到大街小巷,傳遍了城市每個角落,“回首過去,這是令我百感交集的十五年……一方面,我們不被當作是人,只是公司的商品,我們年復一年被利用,被榨取所有價值,但合同是自己簽下的,路是我們自己選的,再苦再難也應該咬牙走完。”
“而另一方面,我的搭檔,我十幾年的兄弟、至親,湯貞,因為公司經年累月的壓榨、變相虐待,他患上重度精神疾病已經長達五年。”
梁丘雲說到這裡,聲音已經啞了,聽出還竭力保持著冷靜。
“他本是一名傑出的,有天賦的歌手、演員,一位藝術家。我無法對公司提出解約,因為我走了,湯貞在公司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
“我的堅持與配合,我對阿貞的保護,令我成為了公司的幫凶。在阿貞已經選擇以死相抗的情況下,亞星娛樂方面仍不顧他的身體狀況、精神狀況,繼續強迫他出院參加各類公開的商業活動——”
梁丘雲說到這裡,眼眶濕潤了。英雄人物,很少真情流露。
“今天下午,我去康復中心探望了阿貞。我想這一切必須停止了,”梁丘雲道,“我可以選擇再等半年,待合約期滿,不需要賠付高額的違約金,我可以與亞星娛樂公司好聚好散。可阿貞的病拖不起這半年。”
“離開公司,主動解約,必然被人稱為忘恩負義,是背叛之舉,”梁丘雲說,“今天我看到阿貞,我甘願背負這樣的罵名。這不僅僅是為了我們自己,也為了更多無辜的孩子、少年、青年,那些追隨我們的腳步,心懷夢想走進亞星娛樂的年輕人,我希望他們不要擁有像我和阿貞這樣的十五年。”
離開新聞發布會現場的時候,梁丘雲已經被群情激憤的記者們圍困得寸步難行。他低著頭,有記者追問他,雲哥,你就這麼離開了 Mattias ,Mattias 是不是永遠都不會有十周年了?湯貞會和你一同解約嗎?
周圍那麼多問題,梁丘雲只回答了這一個,他在麥克風的海洋里說:“這個十年將永遠在我心裡,我期待著與阿貞重逢的那一天。”
康復中心各級辦公室里,電話鈴聲響徹不絕,院長已經下達命令,所有人禁止接受任何採訪。幾個小護士在靜謐的病房走廊里值班,她們手機里所有新聞推送、朋友圈、社交平台、通訊軟體……全世界都是關於梁丘雲、湯貞、Mattias、亞星娛樂的消息。
深夜了,郭小莉在康復中心大門外被圍堵的重重記者和歌迷影迷拉扯住,他們朝她吐口水,罵她不是人,郭小莉躲避著周圍鏡頭,安保人員為她解了圍。郭小莉頭髮散亂,腳步踉蹌地上樓,她推開湯貞的病房門,啞聲道:“阿貞……”
湯貞在病房裡無知無覺地抬起頭,看著她。
*
鏡子裡映出一個男人的影子,他赤裸著上身肌肉,在浴室刮臉,口中慢悠悠吹了一段口哨。
外面電視上正放映一段六年前的影像。
偷拍的畫面有些模糊,但從昔日節目組打出的字幕來看,正說話這個人確實是 Mattias 組合的隊長梁丘雲沒錯。
“家裡人找我商量過了,他們還是希望我回去,”梁丘雲是個大高個子,穿著一件松垮垮的格紋襯衫,脖子垂著,聽語氣很難過,“我也想在公司繼續堅持,但是已經四年了,發展得也一直不好,可能就像父母說的,我還是不太適合這個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