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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那扇小門上了鎖。駱天天伸手推了推,沒推開。這宿舍難道還有人住?梁丘雲不是搬去那個舊小區了嗎。駱天天看到了那台他總是坐在扶手上看電視的舊皮沙發,又看到了那間衣櫃——小時候,他總喜歡坐在裡面,安安靜靜,就不會被爸爸的打砸波及到了。
門外有人開門鎖的時候,駱天天還靠在衣櫃的一角睡著午覺。
梁丘雲走進來,他身上有股極濃郁的香水味,混著酒味。駱天天聽到皮鞋踏出的腳步聲,他睜了睜眼,抬起眼睛,透過衣櫃的門縫朝外看。
他一眼見到梁丘雲的背影。
梁丘雲在那台舊皮沙發邊脫掉了西服外套,解開領帶。幾個朱紅的口紅印就沾在梁丘雲襯衫的後背上,駱天天看得清清楚楚,梁丘雲也許並不知情。
他摘掉了袖扣,翻起袖口。梁丘雲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接著,他從口袋裡摸了把鑰匙,走向臥室那扇鎖著的小門。
梁丘雲像一個沒有太多耐心的主人,他養了只貓兒,又怕那貓會打翻家具,於是便把一隻小生靈鎖進一個房間裡。
駱天天的眼睛貼近了眼前的縫隙。
臥室門打開,床上有人。
“阿貞。”是梁丘雲的聲音。
如今的梁丘雲看上去已經與駱天天記憶里很不一樣了。他穿的襯衫相當貼身,西褲應該也是定做的,頗顯身量,頭髮也打理過,大概一早就有工作,要參加什麼見面會。梁丘雲在床邊彎下了腰去,低頭親昵了一會兒。
鐵鏈甩在地面上,發出一連串的鈍響,駱天天才意識到那個人是被捆在裡面的。
一陣騷動,有人在掙扎,牽動著臥室里一架床都被鐵鏈拽得吱吱呀呀的。
駱天天聽見“啪”得一聲,是一記響亮的巴掌。
“貓兒”安靜了。
梁丘雲的手打完了這一掌,又在“貓兒”的臉頰上不舍地摩挲起來。
過了一會兒,又是鐵鏈碰在地面的聲音,可能“貓兒”又開始試圖掙脫。它果然是貓,聽不懂人話,感覺不到“主人”的失落和不快。駱天天只聽著臥室里一陣推攘聲,“貓兒”的頭重重磕到了床板上,又被狠狠甩了一掌。
皮帶扣開始解開了。
駱天天坐在漆黑一片的衣櫃裡,他聽見梁丘雲壓抑的喘息聲,一不做二不休的,梁丘雲騎到了床上。駱天天強忍著胃中的絞痛,他捂住嘴,他看到梁丘雲壓著那個“貓兒”往床頭的方向撞,“貓兒”像具屍體,一動不動的,根本沒有生命跡象。
駱天天在衣櫃裡摸出手機,他手抖抖索索地把聲音關掉,然後撥出一個號碼。
舊皮沙發上,梁丘雲的手機響了。
駱天天發簡訊說,他有急事,要約梁丘雲在萬壽百貨大樓見面。
梁丘雲從臥室里忍著火氣出來,他翻開手機,駱天天以為梁丘雲會看到他的簡訊,沒想到梁丘雲隨手接起一通打進來的電話:“餵?”
駱天天聽著梁丘雲在電話里和對方應酬,梁丘雲走回了臥室門邊,即便講著電話,梁丘雲眼睛也盯著那隻“貓兒”,哪怕後者死氣沉沉的,根本沒有出口可以離開。
駱天天不確定梁丘雲有沒有注意到他的簡訊,也許現在梁丘雲太忙了。梁丘雲接完電話就把手機放進了褲袋,他在臥室門外又站了一會兒,才走回了床邊。
梁丘雲從地上拾回那條鐵鏈子,再度把他養的那隻“貓兒”捆起來,雙手,雙腳,捆在那張床上,綑紮得結結實實。梁丘雲低頭又在“貓兒”臉上流連了一陣,“我走了。”他低聲說。他帶上臥室的門,駱天天留意到他沒有上鎖。梁丘雲穿回了外套,陰著一張臉,快步離開了這間宿舍。
駱天天站在那張床前。當看清了湯貞昏迷不醒的臉,眼淚瘋一樣沿著駱天天的面頰往下淌。
*
梁丘雲坐在嘉蘭劇院貴賓包廂里,陪丁望中和幾位香港客商欣賞歌劇《奧賽羅》。
梁丘雲心緒不定,他看得並不專心。
丁望中倒是感觸頗多:“奧賽羅這個人,地位低微,身份下賤,偏偏得了一個這麼完美高貴的未婚妻,愛情是不可能維持住的。”
有個香港商人用彆扭的普通話問:“阿雲,你平時常來看戲嗎?”
梁丘雲說,不經常看,他其實只在嘉蘭看過兩齣戲。
“第一出是什麼?”丁望中問他,“《梁祝》?”
梁丘雲點頭。丁望中笑了。
梁丘雲去了一趟洗手間。丁望中和幾位同鄉坐進嘉蘭劇院一樓咖啡座里。
“我原先來北京的時候,好像見過他。”同鄉說。
“在哪見的?”
“我忘了,好像是個自助餐會裡,”那同鄉回憶道,“他一個人,在門邊孤零零地站著。”
“你怎麼知道是他?”
“我當時把他當成飯店服務生了,”那同鄉說,引得周圍一陣低笑,就聽他繼續道,“結果過了一會兒他經紀人來了,一位女士,帶著他來跟我們打招呼,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梁丘雲站在嘉蘭劇院的洗手間裡洗手。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水流聲。
湯貞一走進來,梁丘雲的手就從後面攥住他,猛地將他翻了過來。湯貞嚇了一跳,他才十八歲,臉上還有祝英台的妝,聲音沒發出來,就被梁丘雲捂回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