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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兩隻手舉起來,搖頭保證道:“我們什麼也沒幹,真的,什麼也沒幹。”
吉叔一直上到四樓,最頂上的房間門鎖著,與底下的人、底下的空氣徹底隔絕。“子軻,我是吉叔啊,”吉叔著急了這一個多月,一把老嗓子已是徹底哽咽,“子軻,給吉叔開開門吧。”
艾文濤也爬上去,門打開了。他看見北戴河的風吹進窗里。
那群人確實沒說謊。他們沒敢動這位小公子,只是拿著周子軻的錢花著,沉溺於自己的快樂,他們甚至不敢把周子軻帶進這個圈子裡。而周子軻呢,他坐著他們的車離開這座城市,拿錢給他們花,冷眼看著他們享樂。在最開始的新鮮勁兒過去後,周子軻連看也不屑看他們了。
周子軻回來以後,大家並沒發覺他有什麼改變。只有艾文濤看出來,這哥們兒似乎是沾上菸癮了。他才十六七歲,天天打火機揣兜里,手指閒下來就想摸煙抽。
汽車模型被徹底打入了冷宮。再如何限量版的模型也提不起周子軻的興趣,艾文濤叫他一起玩,周子軻拼不了幾塊就開始手痒痒,像是沉不下心,呼吸不通暢。最後還是艾文濤自己拼,周子軻在旁邊抽著煙閒坐著。
他有時候去上學,有時候不去。從一種邊緣走過以後,周子軻轉而滑向了另一種邊緣——他和艾文濤的朋友們去海外的無限速高速公路飆車,他們一起去邁阿密,沿著海岸線駕駛極速的超級快艇。周子軻的船開出去就像頭紅了眼的公牛,艾文濤站在岸邊,瞧著船尾掀起白色沖天的水浪。他的船會翻的,岸邊有人喊道,他會死。
周子軻跳下水去,游泳上岸。快艇因為承受不了水的衝擊直接碎在了海里,艾文濤看見周子軻回頭望著海,臉上難得露出了一點興奮的笑意。
艾文濤抱著他爹的雪茄盒子,躡手躡腳進了房間。周子軻剛沖完了澡,穿了艾媽媽拿給他的新T恤新褲衩,坐在地板上拿煙抽。艾文濤坐在他跟前,自己搗鼓那些雪茄。
哥們兒,你放假打算幹什麼去。艾文濤問。
周子軻不說話。
我可能要去我爸公司實習。艾文濤說著,抬頭看周子軻:“就不能再每天找你玩了。”
“實什麼習。”周子軻說。
艾文濤說,能實什麼習啊。“就是旁聽我爸開董事會,聽他談生意,跟他下工廠去學習唄,”艾文濤盤著腿,點雪茄,“我爸想讓我大學就跟著他干。反正……反正我以後估計也就幹這個了。”
艾文濤好不容易把一支雪茄點燃了,剛到嘴邊吸了一口,還沒含舒服呢,突然開始猛咳。他臉那個通紅,眼淚都咳出來了。
“別咽。”周子軻說他。
艾文濤使勁兒點頭,苦著一張臉:“讓我給忘了。”
周子軻打開了床頭的電視,拿遙控器換台。電視裡正放一支戒指GG,叫薩芙珠寶。
艾文濤平時很少見周子軻看電視,他問:“哥們兒,你假期真沒計劃啊?”
“沒有。”周子軻看著電視道。
艾文濤說:“徐雯珺也沒再找你?”
周子軻看著電視裡湯貞雙手捧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礦石。他不作聲。
在艾文濤的印象里,就沒有什么女孩子是不喜歡周子軻的。以前讀小學的時候就有同學小女孩趁周子軻上自然課的時候偷親他。小周同學用手背擦了擦臉,他有潔癖。就這麼一個動作,把人家小女孩惹得哭了一整天。
小學升到中學,艾文濤他們班級信箱裡塞滿了各種給周子軻的情書。周子軻也開始跟各類女孩子交往。只是他沒長性,喜新厭舊的,時間一長關係就斷了。他嫌身邊多一個人有點煩;嫌女孩兒們和他在一起總是緊張,不自然;嫌幾乎每一個女朋友都和他的家庭走得太近,她們跟吉叔竟比跟他還親。
接連幾次分手,鬧了接連幾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就連性子那麼烈的徐雯珺,據說也在辦公室擦著鼻子,幾次淚眼婆娑。這幾天期末考試,艾文濤也聽了各方面的傳言——說老周家的人怕徐老師再出什麼事,跟學校商量,錯都是子軻的錯,不要處罰徐老師。但徐老師自己跟學校要求,她想去教小學部,不願意再留在這裡。
徐雯珺這幾天頻繁聯繫周子軻,興許是想說兩句道別的話,可周子軻並不想聽。
艾文濤問周子軻,要是寒假沒什麼計劃:“咱們去‘不夜天’玩玩吧。”
周子軻不知道“不夜天”是什麼。他的手不自覺按遙控器,在不同電視台之間找時下流行的GG看。
艾文濤用崇拜的語氣跟周子軻描繪那個叫做“不夜天”的神秘場所:“據說漂亮妞兒特別多,好多明星、超模都去!每天都去不一樣的——”
門外傳來一聲:“兒子!”
艾文濤一愣,趕緊把雪茄擱一邊藏起來。“啊?什麼事啊?”他伸著脖子心虛問。
老艾總從樓下道:“先下來,爸爸和你說說明天去工廠的事。”
“啊?”艾文濤不情不願,嘴裡嘟囔,“明天就得去啊……”
他走了。
周子軻坐在床邊,就近看電視裡的娛樂節目。
湯貞歪著頭,聽主持人欒小凡的介紹。餐桌上放了三隻糰子,一隻淺黃色,一隻淺紅色,一隻深紅色。“天天先挑吧。”欒小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