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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天正手指一緊,抬起眼來,報紙上面是梁丘雲居高臨下一張好奇的笑臉。
呂天正餘光疾掃報紙,他道:“聽說毛成瑞這兩天連家都不敢回了。”
坐在遠處的林大出聲了:“這麼多人逼債上門,把老伴兒孫堵在家裡,還是怕嘛。”
呂天正聽出話外之音來,他跟著一同笑。
梁丘雲被陳樂山叫到身邊坐下了。呂天正隱隱約約聽見陳樂山在與梁丘雲說些“業務重組”“高管任命”之類的話題。呂天正把眼前報紙里這些八卦是非、蜚短流長合上。他忽然對這些沒多大興趣了。
陳樂山的秘書鍾堅從門外進來,道:“陳總,送來了。”
那是一份文件,由傅□□的秘書柯薇拿到門口,鍾堅送到陳樂山面前。陳樂山看了封面,哈哈便笑,翻也不翻,丟給梁丘云:“是你的,遲早是你的,你就算不要,他送也送到你手裡。”
梁丘雲接過來一看,是一份中國亞星娛樂公司投資概要。
他也笑。
“去吧,把你們那些小寶貝兒們從水深火熱的地獄裡拯救出來吧。”
溫心坐在郭小莉的病房外,聽見隔壁病房一個男孩把廣播電台的音樂頻道打開了。郭小莉的秘書嚇得淚眼婆娑,抓著溫心問,郭姐昨晚是不是去看湯貞老師了:“發生什麼了嗎?”
溫心慚愧地說,她也不知道。“我只聽說郭姐被一些情緒激動的歌迷影迷還有記者堵了,還有人對郭姐動了手,”溫心蹙著眉頭,“湯貞老師的值班護士也說,郭姐就在湯貞老師那兒坐了幾分鐘就走了。郭姐讓護士看好湯貞老師,還說外面什麼消息都不要讓湯貞老師聽到。”
秘書愣道:“所以他現在還不知道 Mattias 解散了的事?”
溫心搖頭。
音樂頻道里,正播放一段多年前的對談錄音。
“……當年很多湯貞的歌迷看到他和我們一起合作,覺得擔心。對我們樂隊進行了一系列長時間、大範圍的攻擊。覺得搖滾圈的都太亂,吸毒嗑藥神經病都是,會把她們的偶像帶壞。但其實大家都是人,性格都很真,湊在一塊,趣味相投,一起做音樂,自然是朋友。湯貞很好,但他背後那個娛樂公司,手段讓人不屑。”
“我們幾個,特別是老王,他當時跟湯貞之間,是真的有一種交流,音樂人之間的東西,一種認同,沒法描述。湯貞反正,挺沒有安全感的一個人。很多人沒有安全感,就容易去糟踐自己,我們圈子裡很多人都在糟踐自己。湯貞有一回跟我們講,他不想糟踐自己。當時老王就問他,你不想糟踐自己,你當偶像幹什麼啊。”
“哈哈哈哈。”
“其實到今天還有很多人不理解,說你們當初怎麼跟湯貞攪和到一塊兒去了,惹來一身腥,還吃到官司。我們也沒辦法。他們那個公司很壞,把我們當成,當成湯貞事業上的一個污點,其實和我們有什麼……打人,我相信我們的鼓手小馬不是湯貞找人打的。報紙上怎麼寫的我不清楚。吸毒,我當時不在湯貞他們那屋,我不好保證,但是我可以打包票,老王不是那種人。這些都莫須有,你知道嗎。當時提出發合作專輯,湯貞很高興,很投入,來我們巴黎的錄音棚錄音,錄完一聽感覺非常好,為什麼一回國他們公司就不認帳了呢,我們不明白。前段時間還有記者跑去斯里蘭卡找老王,問湯貞的事情。老王就說,他不恨湯貞,他很同情湯貞。他知道這些記者跑過去是想聽他說什麼。但我們都是有底線的人。”
“論到底為什麼我們當時和湯貞覺得,相互之間碰撞,可以合作,有火花。因為搖滾是一種深刻的,深刻的自我挖掘,自我表達,是一種自主、私人、自我享受的東西。湯貞不是。他要滿足那麼多人,滿足所有人,他是要讓別人去享受他的。他寫一首歌出來,要先經過他們經紀公司的審查,還不是我們說普通意義上的審查,而是一點負面的,一點湯貞個人的、私人的東西都不能有,全部要弱化。湯貞這個人身上沒有搖滾精神,一星半點沒有,太沒有了,反而構成了一種反向的極端。它反而變得十分理想主義。內在的理想,外在的理想,一種虛偽到了極致,飄在天上,燃燒生命的那麼一種理想主義。傳達了他自己嗎,傳達了。你會發現,湯貞這個人還真的就是這樣的。”
“這又回到一個最初的問題上來了。人為什麼需要音樂。因為想要安慰,想要一個方向,需要一種信仰。有的人在搖滾里尋找這個東西,有的人在他,在他們,在‘湯貞們’身上尋找這個東西。而湯貞在他的那條道路上做到了一個極致……”
郭小莉打完了點滴,就想要出院了。醫生給她很多囑託,她披頭散髮坐在床上,神情萎靡,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是溫心在旁邊扶著她聽著。秘書給郭小莉倒來了溫水,叫她怎麼也喝上一口,郭小莉嘴唇裂成一道道的。“外面下雨了?”郭小莉問。溫心看向窗子,瞧見那一道道水痕擊落在玻璃上,把外面世界暈染得模糊不清。
秘書告訴郭小莉,公司兩個同事開車過來了,來看你,接你出院:“大家今天上班路上都被媒體記者堵得厲害,現在還有沒到公司的,打電話給我,說找你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