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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貞的手被舞蹈老師握在手裡,汗流進眼睛裡,他也不說話。
周子軻從旁邊道:“十周年……”他對舞蹈老師說,“只有一次。”
舞蹈老師低頭看湯貞:“阿貞,你想跳嗎?”
湯貞抬起眼來,看了看身邊的小周,又看練習生時期跟過的舞蹈老師。
舞蹈老師忍不住嘆了口氣。
“以前是個怎麼樣的小天才啊……”舞蹈老師伸手摸了摸湯貞的臉,小聲道,“什麼都會,不用我教的。”
湯貞也不回答舞蹈老師的問題,垂下眼了,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還是不想。他不知道任何事情,也做不了任何決定。周子軻從旁邊看他,觀察湯貞下巴上掉下來的汗粒子。湯貞不喜歡跑步機,不喜歡來來回回地散步,一提跑步機湯貞就開始拖延時間,卻能在這裡一聲不吭堅持這麼久也不叫累。
“繼續練吧,”周子軻抬頭對舞蹈老師說,“反正他不練也要花時間鍛鍊身體。”
鍾圓圓的眼睛不自覺離開了取景框。她直起脖子,看見湯貞在那個唯一亮著燈的練習室里用手心扶著地面站起來了。他蹲了太久腿麻了,湯貞用手背抹了一下臉上的汗,高興地低頭跺了跺腳,挽起的褲腿落下去了,他彎腰又把褲腿拉上來,好像還要繼續練習。周子軻走到跟前,真的是隨意伸手一摟,摟著湯貞的腰把他摟進懷裡了。那舞蹈老師在旁邊站著,看著他們,也不說別的話。夜深了,“湯貞老師!子軻!”是溫心沿著樓梯下來,從鍾圓圓和閆小光藏身的角落旁興奮地跑下去了,“我拿了夜宵來!想吃燒麥還是披薩?”
夜深了。
陳小嫻在床上酣睡,呼吸均勻,她穿著肉粉色的絲綢睡衣,小腹隆起,被溫暖的棉被蓋住。萬邦集團老闆,陳樂山陳總,戴著眼鏡站在床前,他低頭瞧自己女兒蒼白得可憐的臉頰,嬰兒般細軟的長髮,睡著時無辜的情態——陳樂山難以接受,小嫻,她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他竭盡全力布下了天羅地網,怎麼就無法保護她呢。
手機在睡袍口袋裡響了,陳樂山手都有點哆嗦了,他放下手裡皺皺巴巴的B超單,把手機拿出來。
幾條街區以外,華子在一家酒莊二樓的會客室抓到了梁丘雲。
一個月前,梁丘雲因為他的魯莽、衝動,被陳樂山攆回了美國。就在陳樂山重新審視梁丘雲公司究竟有多少價值的時候,梁丘雲瞅準時機,突然回國,在婦產科門外擅自對媒體宣布與陳小嫻相戀多年,小嫻已懷有其孩子的事實。梁丘雲,萬邦集團新任駙馬爺,春風得意,喜事臨門,連婚期都對媒體公布了,陳樂山這個老岳丈還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裡,什麼都還不知道呢。
幾次找他,梁丘雲居然還稱忙不見,他就身在北京,卻把陳樂山老闆吊著,誰給他的膽子這麼做?
酒莊會客室里的客人們盡皆驚駭,從沙發上站起來,後退貼近了牆根,酒杯都掉在地上,殘酒淌了一地。華子居高臨下,左手死死揪住梁丘雲的衣領,右手槍口直接懟在梁丘雲頭上。
梁丘雲坐在沙發里,是整個會客室的主座。他明明被人揪著西裝的衣領,卻抬起眼來看著華子,槍口貼著他的頭髮,他眼裡還一直笑。
天蒙蒙亮的時候,陳樂山從女兒床邊站起來,扶著桌沿走出去。他下樓喝了口藥酒,含了參片。他對著鏡子草草洗過了臉,颳了鬍子——外表一向文質彬彬所有細節都特別講究的陳樂山陳老闆,這幾日被女兒的事刺激得厲害,夜裡都難合眼。
秘書鍾堅從窗外一路小跑,跑過了草坪中的小路,走傭人通道進了別墅一樓。他來到陳總身邊,拿出公司董事會初步同意的黃健雄在美國推進的投資計劃書。陳樂山拿過了,瞥了一眼就放在了一邊,鍾堅幫老闆穿好襯衫,掖好衣角,套上外套。
保姆下樓過來,看到陳總已經打算出門了。“小嫻小姐醒了!”她說。
陳小嫻總是看著很柔弱,她自幼身子骨就不好,更別提懷孕這樣的事,對女兒家的身體總是沉重負擔,無論流產還是生下來,都是重創。
“小嫻……”陳樂山剛在床邊坐下來。
“爸,”陳小嫻忐忑地看著他,一雙冰涼的小手上去就握住了陳樂山的手,“你不要怪雲哥——”
陳樂山的眼珠滿含血絲,在金絲眼鏡後面眨動著,像在努力壓抑騰騰的怒火。
“你,”陳樂山問,“真有這麼喜歡他嗎?”
陳小嫻整個人瘦得厲害,臉頰卻有些浮腫起來,她轉過身四處看了看,伸長了手夠住那張被陳樂山昨晚丟在床頭桌上的B超單。陳小嫻用手把皺巴巴的紙面捋平整了,雙手遞到陳樂山面前。“爸爸,”她說,“你看,是你的小外孫。”
陳樂山一眼都不想多看那個孩子。
他問自己的愛女:“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在英國的時候。”
“怎麼認識的?”
“我和室友去看《橘子郡獵人》的首映,”陳小嫻說,不自覺笑了,“我們在影廳迷路,正好遇到雲哥……”陳小嫻仔細端詳手裡B超單上的孩子,回憶著這些和孩子父親的甜蜜往事,“他讓保鏢帶我們去找座位,因為都是中國人,還邀請我們去了慶功派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