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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化在水裡餵給他。
把湯貞困在這兒,確實不是長久之計。梁丘雲這幾天在《狼煙》的宣傳工作、公司、湯貞三件事上來來回回跑,多少有些亂了陣腳。外面環境時時刻刻在變,也許他太過緊張了。
可湯貞不吃藥,他是不能放心出門去的。
湯貞在被窩裡主動叫了他一聲,聲音很虛弱:“雲哥……”
梁丘雲聽見了,把手裡的藥一放,他到床邊去看湯貞,他伸手摸湯貞的臉。
湯貞已經不會躲他的手了,不會再用提防的眼神看他。
“我的肚子……”湯貞的聲音聽起來像個小朋友似的,“你幫我,幫我按一下……”
湯貞十六歲的時候,公司為他接下了一部大戲,是視帝陳贊主演的年代劇《大江東去》。郭小莉每天來宿舍關切湯貞的準備情況。湯貞在郭小莉面前總是笑模笑樣的,只有到了夜裡才會緊張得睡不著覺。湯貞總告訴梁丘云:“我好久沒正經演戲了。”收拾行李去片場的前一晚,湯貞胃疼了半宿,梁丘雲讓他去做個胃鏡他還不肯去。
梁丘雲攥了攥自己的手心。他盯著湯貞的臉,然後低下頭,朝自己手心裡哈了口氣,把手心捂熱了。
他的右手探進被子裡,隔著湯貞身上套的T恤,按在湯貞平坦的已經瘦得下陷了的小腹上。
湯貞的眼睛還睜著。
梁丘雲俯下身去,他的右手手心在湯貞小腹上緩慢划起圈來。
像小時候一樣。
湯貞的眼睛近近望著梁丘雲的臉。忽然之間,湯貞的眼皮往下耷拉了一下。
湯貞在梁丘雲溫熱的手心裡闔上了眼睛。
他睡著了。
像小時候一樣。
梁丘雲知道自己一直有這種能力——他能夠控制湯貞,控制湯貞的喜怒哀樂,讓湯貞全身心地仰仗他,依賴他,需要他。他知道他一直可以。
梁丘雲低頭瞧著湯貞的睡臉,阿貞真的瘦了,瘦了太多。
他覺得他的心此刻柔軟得像一灘水。
梁丘雲穿好西裝外套。湯貞蜷縮在被子裡,睡著了眉頭還皺著,看來睡前是真受了折磨。梁丘雲承認他沒有考慮過湯貞的身體能撐多久,也沒考慮過湯貞萬一生病了怎麼辦——畢竟過去幾年,再難受的時候湯貞都能捱過去,多年演出下來,湯貞仿佛煉就了一身金剛不壞之軀。
練習生宿舍樓下有個大院子,想出這個院子,有兩道門可以走。一道是衝著外面大街的,是明著來的大門,一道通往隔壁小區,是一扇很狹窄的一次只能容一人經過的小門。毛成瑞親戚家的孩子欒小凡就住在那座小區里。除此之外還有第三道門,這第三道門就隱秘得多,是宿舍樓大院原先蓋的那間小廚房的門。梁丘雲當練習生時,公司曾用這個小廚房給練習生們搭夥做過飯吃,後來阿貞紅了,公司有錢了,提升了所有人的伙食水平,這小廚房就不用了,關掉了,但一個小門臉還保留著。
梁丘雲把那第二扇小門關得嚴嚴的,還落了鎖。他彎腰穿過小廚房的門臉,然後走後廚門悄悄溜出去。
夜深人靜,後面小巷子裡也黑。梁丘雲走出這條巷子,拐彎進另一條窄巷,在一家包子店門口找到了他停的車。
若在平時,這包子店早就關門歇業了。今天不知怎的,裡面窗戶還亮著,店老闆還在裡頭。那老闆透過窗子,一眼就看見了梁丘雲,梁丘雲也看見他了,只聽那老闆說:“哎喲!阿雲!”
梁丘雲本想悄悄把車開走,聽見這話,他從車裡下來了。
這位老闆也算是看著他們這代亞星練習生長大的。
“以前都叫你小梁,現在這北京城裡人人都知道,你是‘阿雲’!”
梁丘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站在門外和那老闆握手。
老闆剛才在屋裡正揉面呢,一手的麵粉,他臊著臉和眼前的名人把手握了一下。“你是不是挺忙的啊,怎麼大半夜上這兒來?”
梁丘雲眼睛一瞧門外:“這不是……”他空蕩蕩的理由卡在嘴邊。
老闆看了一眼梁丘雲身後,突然問:“好久沒見天天來了。”
梁丘雲看著他,一愣。
“那小子以前天天來,”店老闆說道,“天天來這兒給你買肉包子!”
梁丘雲又笑了一聲。
梁丘雲說,他半夜到這兒來,是為公司的事。
“公司的事?哦……是不是阿貞的事兒啊?”老闆壓低了聲音,問他,“我聽說阿貞到現在還沒露面?他到底上哪去了,會不會被什麼人綁架了啊?”
梁丘雲的車堵在路上,他瞧著車前玻璃外那一點兩點的紅綠燈影。
“他會不會被什麼人綁架了啊?”那店老闆疑惑道。
梁丘雲覺得宿舍周圍的人還是太多了。
“那個,您知不知道這四樓家裡養的是個什麼啊?”
那個帶著諂笑的聲音說。
“一整天了,我聽著老有砸東西的動靜……”
梁丘雲手扶著方向盤。前方綠燈了,梁丘雲的車開出去一點,突然掉頭就往回趕。
黑色的遮光布把這間小小宿舍里的一切遮掩在光天化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