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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貞一見到小周從藥袋裡拿藥,就不自覺抿住嘴了。出了療養院以後,他似乎比以前更怕吃藥。
周子軻看了一會兒藥盒上的用藥說明,他看得專心,沒注意湯貞又在抬頭仰望他。周子軻低頭掰出一顆藥,抬頭看湯貞。
“把維生素吃了。”他說。
溫心把水杯交給子軻。湯貞聽到“維生素”三個字,愣了一會兒,他在周子軻手心裡拿走了藥,聽話極了,把藥放進嘴裡。湯貞握住了水杯,喝下一口水,喉嚨滾下去。
他已經把藥咽了,可小周又站起來,居高臨下地在他面前審視他。
小周輕聲說:“你把嘴張開。”
湯貞坐在床邊,他有點忐忑,抬頭瞧小周的眼睛。
他把嘴巴張開了,很聽話,可只張開一條不起眼的縫。
“張大點兒,讓我看看。”小周輕聲哄他。
湯貞慢慢仰起頭,把他不大的嘴巴張開了。
周子軻的視線在湯貞嘴巴裡面,口腔深處掃過了一圈。湯貞的嘴一貫張不大,喉嚨細小,周子軻都知道。
他還知道湯貞的舌頭特笨,教什麼都教不會。
湯貞合上嘴了,他沒有藏藥片。
“明天一早,我來接你一起去工作,”周子軻低頭看著湯貞,“我現在是 Mattias 的隊長,你要聽隊長的話。”
湯貞抬起眼看他。
“今天就休息吧,”周子軻說,深呼吸道,“還有什麼話,留到明天我過來的時候再說。”
周子軻走出了臥室,在玄關低頭換鞋,他拉開湯貞的鞋櫃,把換下來那雙拖鞋放進去。
“半夜他如果有什麼不舒服,再打電話給我。”周子軻對過來送的溫心說。
溫心連忙應下。
周子軻百無聊賴,耐著性子坐在物業辦的貴賓接待室里。郭小莉和物業經理從外面進來,郭小莉已經在一些文件上籤好了字,她這會兒再瞧周子軻,就又是那個不耐煩,對誰都沒好臉色的周子軻了。
周子軻手機的安全係數太高,植入不了晶片。物業經理說,他們這麼多年,還是第二次遇到這種情況。郭小莉只好代表業主簽了字,等周子軻錄入了指紋,他們離開了辦公室,郭小莉才說:“你先記一下,阿貞公寓的密碼是——”
周子軻說:“一七一八三三二九。”
郭小莉說:“記性不錯。”
周子軻要去地庫了,臨走前他對郭小莉說:“以後我的東西你別動。”
凌晨一點,曹醫生在他診所的辦公室里等到了周子軻。
周子軻看上去忙了一整天,頭昏腦脹,連眼都不想睜。他在曹醫生的沙發上剛躺了一會兒,又坐起來,開始吃曹醫生端過來的一碗鮮蝦麵。
窗外,芭蕉葉片像翡翠色的綢緞,在月色照耀下熠熠生輝。
“為什麼會治不好呢?”周子軻吃了幾口面,突然抬起頭,問曹醫生。
曹醫生瞧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半個月前,正是他來到這裡,替曹醫生立下那種軍令狀——
“子軻,你是不是以為,全天下所有的病都能被治好?”曹醫生說。
周子軻聽他這麼問,愣了愣。
“無論是,癌症,”曹醫生輕聲道,是試探性的,他並不想激怒周子軻,“還是阿貞他的,我們可以稱之為‘靈魂之癌’的這種病……人類醫療科學發展到今天,對它們仍是束手無策。”
周子軻低下頭,也不看曹醫生了,他手裡還拿著筷子,看上去沒多少胃口。
“我找了幾本資料給你,”曹醫生說,他從桌頭翻了幾本文件夾,拿過來輕輕遞到子軻面前,“如果你對阿貞的病想多了解,可以……找時間看看。”
周子軻似乎對這些文章絲毫沒興趣,他只希望曹醫生告訴他治療的關鍵。但曹醫生記得吉叔曾說過,說當年蕙蘭生病的時候,正讀初三的子軻沒少偷偷跑圖書館。
他遲早會想起看這些的。
“湯貞的病,至今都還是一個攻關難題,”曹大夫告訴周子軻,“它有時看起來無害,好像一場感冒。有時又來勢洶洶,可能一念之間,就會給患者造成最無法挽回的後果。”
周子軻抬起眼來看他。
“當然也有的時候,這種病就像癌症,”曹醫生告訴他,“難治,治了又會轉移,會復發,它像一場災難,給患者帶來無盡的病痛、折磨,不僅是肉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甚至人格上的折辱。”
周子軻邊聽,邊偏過了頭去,好像不忍心。
曹醫生出辦公室了一趟,回來的時候,他拿了個枕頭,還抱了張毯子過來。吉叔給他打電話,指望著小祖宗別這麼敬業了,照顧別人,也好好顧顧自己。
果然,曹醫生走這麼一會兒,子軻就開始翻看桌上那些資料了。
“下午療養院裡發生的事,值班大夫都告訴我了,”曹醫生把枕頭放好,對周子軻輕聲道,“看來阿貞很信任你,很依賴你。”
周子軻的眼睛缺少休息,抬起來了,他聽到曹醫生說:“這對他的治療,將有很大的幫助。”
醫學手段再如何發展,永遠有無法觸及人心的地方。天快亮了的時候,周子軻睡眼惺忪,在曹醫生辦公室的浴室里沖頭髮,刷牙。他想起曹醫生昨天半夜對他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