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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祿還盯著湯貞的臉。
“我們的車不是沒開過來嗎,”湯貞聲音虛弱,語氣卻堅決,對祁祿說,哄他似的,“你去找車……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祁祿用手語說,你剛才喝多了,狀態不好,應該回去休息。祁祿還又看了方遒一眼,大概覺得眼前這個神經兮兮、精神過敏的方遒很不可靠,拿來的資料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我吃了醒酒藥了。”湯貞告訴他。
祁祿表示,我得看著你。
湯貞說:“有方遒在,沒事的。”
祁祿不願意,比劃著名說,我不放心。
湯貞看著祁祿,語氣忽然加重了:“聽話。”
祁祿拗不過湯貞,原地又站了一會兒,湯貞還是不鬆口。跟在湯貞身邊久了,祁祿很清楚,湯貞認定的事情,祁祿只有聽從的份兒。祁祿先下樓去找車了,走之前他記下了這房間的門牌號,用手機打字囑咐方遒:湯貞身份特殊,走的時候不要帶湯貞走正門。“我找到車,就在地下停車場靠近電梯的地方等你們。”
湯貞回過頭去,一直看到祁祿真的關上了房門。湯貞才又低下頭,手心顫的,把手按著的照片露出來了。
“方老闆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湯貞道。
方遒盯著湯貞的神情,說:“我父親在電影宮的辦公室被人入侵了,拿走了我們的關鍵帳目,就在開幕式當晚,一定只能是內部有關聯的人做的——”
湯貞抬起眼,很困惑的樣子看方遒。
“湯貞老師,當年許多人懷疑過你,但我父親從來沒有,他不希望你被他牽連,所以什麼都沒有告訴過你,我也一樣,我也從來沒懷疑過你,”方遒雙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怕湯貞不信,“我父親出了事,你沒有得到任何好處。你後來的經歷,我即使出逃在外也全都耳聞了。但是你仔細想想,誰得到了好處呢,從我父親出事之後,哪些人崛起了?”
湯貞低著頭,他的手還放在那張照片邊,手指顫顫的,不敢摩挲。“這……這不能算是證據,”湯貞對方遒道,儘管他明顯被這張照片影響了,湯貞還努力保持清醒,“他們就算認識,也不能證明什麼,這——”
“湯貞老師,你能不能再仔細回憶一下當年的事?”方遒眼看著湯貞眼神閃爍,是一點點在回憶的樣子,“當年一定不只是這些細節,電影節,我父親出事,車禍……這些事件的前前後後,一定有什麼我們忽視了的細節,直直指向那個兇手。如果你覺得你的搭檔是冤枉的,湯貞老師,你能不能告訴我別的其他的線索?我懇求你。”
湯貞為人何其嚴謹,他在沙發椅里坐著,身體已經軟塌塌地依靠在裡面了,嘴卻不輕易鬆口。方遒坐在對面觀察著湯貞,看到湯貞一張張翻他帶過來的做舊的影像。這幾年,方遒在外闖蕩,也多少學會了一些識人之術。可他現在看著湯貞的神情,居然看不出一星半點端倪——湯貞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到底要怎樣才肯鬆口,才肯給方遒一些新的線索。
“這些……這些都不算是證據,”湯貞抬起頭,把這些假照片放下了,他冷靜下來了,對方遒語重心長道,“方遒,如果沒有真正的證據,不能夠輕易去指控一個人。”
“你是怕我報警會冤枉了你的搭檔嗎?”方遒問。
湯貞眼神直的,沉默了片刻,對方遒搖頭了。
方遒忽然感覺,雖然他一直輕視湯貞,一直把湯貞當作方曦和豢養的一隻沒有靈魂的夜鶯。但湯貞卻是像方曦和一樣,始終將他當作一個無知的莽撞的少年來對待,熟悉規則的大人對天真的孩童,只有抱以沉默。
“那我該怎麼辦,”方遒無助道,他眨了眨眼,眼眶不自覺就濕潤了,“湯貞老師,這是我唯一的線索了!如果你也幫不了我,我只能去找警察了——”
湯貞說:“你什麼時候回的北京?”
“有一陣子了,”方遒道,“每天東躲西藏的。”
湯貞好像很心痛,看著方遒,抿了抿嘴。“你先……”湯貞用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他低下頭閉著眼睛,好像真的難受極了,“我現在回憶不起來什麼,方遒……”
方遒說:“湯貞老師,我父親很想你。”
湯貞本想說,有什麼線索,如果我想到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他一愣。
方遒忙補充道:“我知道,他曾經把你轟出醫院去,避而不見。但這不是因為他誤會你,也不是責怪,他不敢見你!他怕你被他的模樣嚇到了,會影響了你們過去的情分,他怕‘方曦和’從此之後在你心裡的形象就是那麼個癱瘓在床的老頭子了——”
湯貞已經與方曦和多年沒什麼聯繫,如果說有情分,也只是記在心底的東西。只有每年每月匯錢過去,除此之外,幾乎沒有隻字片語。“是這樣嗎?”湯貞問,看方遒。
“真的,我今天過來,我父親還說,如果我真的找到你了,親眼見到你,還想邀請你去家裡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