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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哪天沒工作了,我就去找你們搭夥。”駱天天提了年貨,湯貞一直送他到電梯門口。天天放下手裡的東西,又抱湯貞。
“我下午去祿祿家給他爸媽拜年,”駱天天臉貼在湯貞肩膀上,小聲道,“哥你不用陪我,我自己去就成。”
“年貨備齊了嗎?”
“都買好了。”
周子軻坐在床頭翻看湯貞床頭上的《羅蘭》劇本,那一頁頁密密麻麻的筆記,都是出自湯貞的手筆。湯貞推開臥室門,看他。
湯貞端著水杯過來,周子軻低頭翻書,也不搭理他。
湯貞拿著水杯,哄眼前的男孩子喝水。
周子軻拉扯過湯貞的腰吻他的臉。……
誰來這麼早。周子軻道。
天天……
天天是誰。
我的弟弟。
湯貞下了床去,說他去廚房了,快到中午了。
周子軻坐在床邊蹬上拖鞋,湯貞走了,他低下頭,有幾秒鐘的放空。
他捂了捂自己眼睛,他可能還沒睡醒。
“小周,擺桌墊你會不會,”湯貞在外面叫道,不知手裡端了什麼,“過來幫忙,我手不夠了!”
“不會。”周子軻不情願道。他踢了踢地毯,出臥室去了。
*
湯貞在家吃過中飯就要去廖製作人的錄音室了,大年初一他就要開始工作。過去,工作在年假期間總能淡化湯貞許多心事,可今天,就連湯貞也想有一點點自己的假期了。周子軻,十七歲,成日無所事事。湯貞問他今天要不要回家看看,高中學校什麼時候開學,寒假作業有沒有寫之類的。周子軻吃著飯,頗沒精神地抬頭看窗外,對大人的話充耳不聞。
廖製作人有一個小兒子,似乎也剛剛進入青春叛逆期,過年期間被前妻丟到他這裡。湯貞抱著吉他和西楚樂隊幾個人在院子裡排練的時候,就聽錄音室里乒零乓啷,是父子兩個在大戰。
《大音樂家麥柯特》的團隊對排練進行了錄製,還有個紀錄片劇組從旁跟拍,不小心把這場大戰也收錄進去。中途西楚樂隊經紀公司指派的造型團隊來了,他們帶了成箱的服裝。一位女造型師左手提了件天鵝絨夾克,右手舉一件流蘇牛仔夾克,讓湯貞挑選。
湯貞在庭院裡試穿,幾位造型師在他身邊忙來忙去。工作間隙,節目編導遞過來一瓶啤酒,湯貞接到手裡,和身邊人輕輕碰了瓶身。女造型師笑道,她今天意外發現廖製作人的另外一面:“在兒子面前,無論中國還是英國男人,都顯得特別可愛。”
王宵行在錄音室里和廖全安反覆調試他電吉他的拾音器,試圖得到一種更加尖銳又不失圓潤的聲音。湯貞拿著喝空了的啤酒進來,王宵行抬頭看見他,一邊彈吉他一邊問:“你能跟他們聊這麼久?”
“怎麼了?”湯貞喝得微醺,臉上笑模笑樣的。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好。
廖全安看了眼窗外,他手上貼了創可貼,八成是被他兒子的指甲抓出了血。廖全安對湯貞說,他今天和《大音樂家麥柯特》這夥人一同吃了午餐:“聊了一個鐘頭的印第安土著人。”
“Geronimo!”王宵行邊掃弦邊叫道。
廖全安點頭了,也對湯貞念這個咒語似的詞:“Geronimo。”
湯貞在家吃晚餐時問周子軻,Geronimo 是什麼。
周子軻吃著碗裡被湯貞剔掉了刺的魚肉丁,頭也不抬:“印第安人?”
湯貞坐在桌對面看他。
周子軻抬起眼來,發現湯貞在觀察他,又像在笑。“看我幹什麼。”周子軻道。
湯貞雖然到現在還偶有不自在,但他確實越來越適應同周子軻之間的接觸了。也許和他今天喝了點酒,心情又好有關,也許因為現在舉國都在放假,每個人都是放鬆的。湯貞在琴房忙完了工作,洗完澡,頭髮還是濕的,他躺在枕頭上,用略帶沙啞的囈語告訴周子軻,他今天才知道 Geronimo 是誰。
我還有很多很多東西不會……湯貞閉上酒醉的眼睛,說。
“你想當全知全能的上帝。”周子軻道。
湯貞睜開眼睛,他又像在觀察周子軻的臉了。似乎這個年過去,周子軻在他眼裡也與往日不同。
周子軻吻他了一會兒,他還在看周子軻。
“你們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湯貞說。
“誰都知道。”
“我的英國同事,我的中國同事……”湯貞想了想,“小周你知道,祁祿也知道……”
“祁祿是誰。”
“我弟弟。”
“你怎麼這麼多弟弟。”
“嗯。”
湯貞輕輕點頭。
湯貞說,叫做祁祿的弟弟懂的東西很多:“他看過很多書,還學過畫畫。雖然他現在不會說話了。”
我怎麼沒見過他。周子軻說。
他是我的助理。湯貞說。周一到周五去上學,周末就放假了。
在私人診所看病的時候,湯貞也稱周子軻為他的弟弟。
“你到底有幾個弟弟。”周子軻低聲問。
湯貞還沒回答。
“你是不是還有哥哥啊。”周子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