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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練第一個月,大多數演員台詞背得稀稀拉拉,多數需要提詞。湯貞倒是早早背過了。這也沒辦法,這台戲的台詞大多都在他身上,情節也在他身上,他必須及早把詞背過,背熟,排練的時候才能靠自己帶起台上所有演員的節奏,他詞要是錯了,其他人節奏也就斷了。站位也是一樣,湯貞若是一個站位走錯了,其他演員也不好處理。好在湯貞這一點做的不錯,在喬賀看來,他基本功是好的,無論站姿、站位,語速快慢,音調強弱,情緒起點落點,他都抓得精準。
台上排的順,林導也高興,媒體也省事。林導對湯貞夸祁祿,說這小孩挺靈的,上回說了他一次,這回就好了。又說駱天天,在台上要專心,不要到處亂看,觀眾都看著你呢。
駱天天扁了扁嘴。湯貞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伸手摟他肩膀:“快和林爺說,我下次就改。”
我下次就改。駱天天沙啞著聲音說。
有媒體記者給湯貞送了一籃水果,還送了兩個西瓜,放在休息室里。喬賀在自己房間小聲念台詞,斟酌著語氣,有工作人員從外面敲門,說湯貞老師在他休息室里切水果,一伙人在他那吃,讓我來叫喬賀老師一起。
喬賀進去的時候,一群年輕孩子,鬧鬧哄哄,把湯貞並不小的一間休息室擠得滿滿當當。沙發上坐的是人,凳子上坐的是人,箱子上坐的也是人。
湯貞坐在最裡面,挨著駱天天。駱天天悶頭一個勁兒吃西瓜,吃得手上衣服上都是。喬賀走過去,聽見湯貞問他:“你今天怎麼了,天天,怎麼在台上老是走神。”
駱天天嘴裡塞滿了西瓜,聽了湯貞的話,閉著嘴用力咀嚼,忽然抬頭往休息室另個角落看了一眼。
喬賀回頭,瞧見駱天天望著的方向,一個穿背心的男人正坐在那裡閉目養神。
周圍鬧成這樣,他睡得著?
駱天天忿忿不平,可看他的眼神,分明又很委屈。
他只是說:“我沒走神,我就是聽不懂導演說什麼。”
湯貞問,你什麼地方聽不懂。
“他說什麼,叫我們看好吊麥地麥,我又不知道是什麼跟什麼,聽不懂他說的話。”
湯貞和他解釋了一會兒,駱天天悶頭不開心地吃瓜,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湯貞看見喬賀,叫他過來坐下,伸手拿了塊西瓜給他。
喬賀聽見湯貞和駱天天說,天天,你這個淚痣挺特別的,應該留著,不要總把它擋住。
駱天天抬頭看了湯貞一眼,說,我才不留呢,我明兒就把它打了去。
為什麼。湯貞問他。
駱天天低頭吃瓜,說,哥你都沒有,我也不要。
下午林導和幾位老演員商量,要排一排梁山伯死後,梁家二老的戲。湯貞閒得沒事,在台下看了一會兒老前輩們的演出。
排到第二遍的時候,湯貞回了自己休息室。喬賀路過門口,瞧見他抱了一把吉他,坐在沙發上彈,梁丘雲坐在一邊,用一種保護性的姿態把手扶在湯貞的沙發靠背上。
裡面還有不少媒體記者,小小的沙發四周圍滿了鏡頭。
湯貞餘光瞥見喬賀,他掃了掃弦,錚錚的,像在和喬賀打招呼。
喬賀走進去,看了眼周圍的鏡頭,問,你在彈什麼。
“我的歌,”湯貞說,他皺了皺眉,苦笑著,“演唱會快到了,我還沒怎麼練呢。”
你要自彈自唱?喬賀問。
湯貞撥弄著吉他弦,抬頭望著喬賀,輕輕唱了幾句。
喬賀試圖聽清歌詞,卻只聽見了幾個詞,回家,大河,爸爸,媽媽。
挺好聽的。他說。
真的?湯貞眼睛亮了亮。
這歌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湯貞說。
有媒體在一旁拍,喬賀覺得說話都不自在。但看湯貞,他倒是自由自在,落落大方,鏡頭對準他,攝影師團團圍著他,他卻仿佛根本看不見這些人,一個人彈得高興,聽喬賀說好聽,他又彈了一段別的。
離開休息室的時候,湯貞告訴喬賀,這歌他以前在電視上唱過一次,他媽媽知道了,挺生氣的,說丟家裡的臉,叫他不許再唱了。
你真的覺得好聽?湯貞走之前問。
喬賀點頭,問他,你這就走?
湯貞說,有個工作挺急的,他和林爺請了假:“梁兄,我先走了。”
喬賀目送他。
副導演收拾道具的時候和喬賀說,這就是當明星的素質。
“你來得晚,沒看見,今天早上那群媒體從休息室跟了他一路。還有個雜誌記者跑去開湯貞的包,把裡面東西都倒出來,挨個拍。這有什麼好拍的啊,我覺得這是個人隱私啊。”
喬賀問,湯貞讓他們拍了?
“讓了啊,怎麼不讓。也沒翻出來什麼奇怪東西。你說,這要當明星,還真是要從頭包裝到腳,從里包裝到外,不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翻包了。”
“生活在聚光燈下,年紀輕輕的。”喬賀說。
“太累了,我看著都替他累,”副導演說,“他昨天回酒店還輸液來著,你看見了嗎,他在屋裡打吊瓶。”
喬賀一愣,副導演拆一組線,他幫忙搭了把手:“我不知道,輸液?”
“你回來的晚,估計沒瞧見。有個護士坐他車一塊來的,我去問了,說是勞累過度,”副導演拆完了,把線該放哪兒放哪兒,說著,“你說才多大人啊,累到打吊針,也太拼太苦了。年輕時候賺這些賣命錢,等老了還不是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