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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尚文導演和方製片人就更熟悉一些了,他導演生涯的巔峰之作《豐年》由湯貞擔綱主演,方曦和身兼製片、出品兩職。閻尚文將方曦和視為命中貴人。“我相信阿貞會成功的,”閻導舉起酒杯,當眾站起來給方曦和和湯貞敬酒,他醉意上來了,“別的演員二十歲的時候,演戲還像在迷宮裡摸索著牆壁找路。阿貞呢,他是在海中遨遊,哪裡都是他的路。”
相比之下,林漢臣導演與方曦和就很不熟了,是嘉蘭劇院的朱經理要赴約,才把林老爺子一起請來的。林漢臣在席上握了湯貞的手,問湯貞,如果在法國發展順利,回來以後不要再做“偶像”了好不好。
湯貞面色尷尬,看桌上其他人。方老闆倒是瞧著這邊,笑眯眯的。
“我們誰也給不了誰快樂,”林漢臣對他語重心長道,“神仙菩薩做的事,你一介凡人如何做得!你憑什麼給那麼多人快樂?”
亞星娛樂毛成瑞毛總,帶著湯貞的經紀人郭小莉,赴了最後一天的踐行宴。
“阿貞的踐行宴,該由我們來辦的呀!”毛總在席上說。
比起毛總,方老闆坐在湯貞身邊,倒更像真正的話事人。
“毛總有眼光啊。”方老闆示意服務員盛一碗蟲草羹,專門給毛成瑞。
毛成瑞說,他的亞星娛樂能有今天的成果,一要感謝上蒼,給了他們這樣好的運氣,二要感謝阿貞,這麼多年對公司不離不棄,三要感謝這些年來,無數的老導演、老前輩,還有方老闆,對阿貞一片赤誠的,無私的,愛才惜才之心。
“這個毛成瑞,”方曦和事後講,“還挺會說話。”
一連五天的踐行宴結束,末了,是望仙樓里家宴了。方老闆最愛風雅,眾多門客在最後一天登門,追陪雅集,也專程給他們心愛的湯貞老師送行。
一幅幅畫像搬過來,抱過來,掀開畫布,展開畫卷,油彩的,水墨的,中西各式的“湯貞”出現在長卷畫紙上,容貌相近,唯神有差。
還有寫了字送來的,兩個人一左一右,把一幅字徐徐展開。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
湯貞看了,表情也沒什麼特別,是他一貫的那種微笑。這幾天來,他幾乎每晚都掛著這麼一種笑容參加宴會。
下一位送字的老師高興了。他的那副字展開了,是十四個字:“廣寒仙子月中出,姑射神人雪裡來。”比前個多一個典故。
湯貞吃完了飯,瞧著窗外月色瑩白,他走到窗邊,低頭剛偷拿出手機。
“湯貞老師,”一位詩人從後面試探著,靠近他,“您好!”
湯貞立刻轉頭,看見他。
“今天我這嘴啊太賤,您別生我的氣。”對方笑道。
湯貞瞧著那個人的面孔略顯陌生,他想起來,剛才在酒桌上,是這個人拿他開了“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的玩笑。
湯貞笑了笑,又是他那種笑容了。“沒事。”他說。
望仙樓里的湯貞總是這樣,他只會笑,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捉摸不到他在想什麼。在這種場合,人人愛開些葷素不忌的玩笑。若說是冒犯了湯貞,那多半是冒犯了。可湯貞又不說,不生氣,叫人心裡怪癢的。
也有人想知道,要鬧到什麼程度湯貞才會生氣。可這裡歸根結底是望仙樓,湯貞是得捧著的,亂來不得。
天快亮了。湯貞在方曦和辦公室里看新城國際電影節已經做好的宣傳冊。那些送來的字畫他沒法帶走,方老闆也瞧不上,交人去處理了。
方老闆反而從他的藏品里拿了一對袖扣,送給湯貞。
鉑金質地,鑲嵌著天然弧面瑪瑙,湯貞看那品質,估摸著還是古董。他不敢要,方老闆翻手把那對袖扣放進湯貞手心裡,合上湯貞的手指。
“你們年輕人戴這個,比我適合。”
方曦和又說,這對老袖扣在他這裡放著,被不少人惦記。“甘清那小子,愛糟蹋東西。”他一雙飽經風霜的手把湯貞握著,讓湯貞替他收好了。
周子軻等了一夜,天都亮了,湯貞才回了家來。
他去摟湯貞,發現湯貞一點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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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莉拿了整理好的文件,上樓去往毛總的辦公室。他們約好了十點碰面,可毛總辦公室里一直有人。
毛總秘書在電腦後面抬起頭,她用口型對郭小莉道:“魏萍和駱天天在。”
又說:“他寫那博客,今早上新聞了。”
昨夜《梁祝》在嘉蘭劇院結束了春季檔的最後一場演出。主演湯貞的師弟,同為亞星娛樂旗下藝人的駱天天半夜在公司為他開通的博客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文章回憶了三年前還未出道之時,駱天天在《梁祝》劇組跑龍套的往事。他也沒寫什麼特別出格的話,只有一句:“如果有一天我的梁山伯死了,我也不會活下去的。”
也許駱天天是看了他湯貞老師的演出,深有感觸,才寫下這樣一句話。但在歌迷中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議論。作為一個偶像,在公開博客中寫這樣話確實不妥。
郭小莉等在門外,檢查自己手中封面印有 KAIser 幾個字的資料。從毛總辦公室里忽然傳來駱天天的聲音:“我說了,我和他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