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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去超市買啤酒和給湯貞的水果蔬菜以外,周子軻也買了盒,只是放在車裡沒拿上來。省略。
郭小莉和湯貞講完了電話,在辦公室里還是不怎麼放心。她放下手裡的工作,讓秘書把工作切在外面,打算去阿貞家裡看看。
已經不是 Mattias 的經紀人了,可郭小莉總還覺得阿貞的事就是她的事,十年了都割捨不下,她不能再像過去,因為信任誰,就和阿貞好幾天都見不到一面。哪怕子軻看起來是真的改變了一切。
朱經理在電話中說,阿貞看戲時候心情很好,看得很專注。子軻他們帶回來的《羅馬在線》外景帶子裡,阿貞也總是笑著,和山中的村民有來有往地說話,不怕陌生人,還會對著鏡頭慢慢說詞,哪怕看了提詞器,也把詞全念順了。
阿貞正在慢慢恢復起來,郭小莉甚至能感覺到生命力重新出現在阿貞的眼睛裡。
毛總過去說,離開了舞台,阿貞就會枯死。郭小莉過去也這麼認為,可現在想想,一個人,是實在沒有別的寄託了,才會把一切寄託給舞台這樣虛無的,充滿變數的東西。日久夜久,是人都會枯死的。
郭小莉過去也總想,這就是尋常人與天才之間的差別。天才可以捨棄一切,只為了攀登高峰摘取那顆明珠,而普通人日復一日,彎腰重複著庸常的勞作。
阿貞並不是主動去捨棄這一切的。
郭小莉上了樓,她循著走廊走到阿貞家門外,郭小莉習慣性要把指紋按在門把的識別器上,她低頭想了想,伸手用手背輕輕敲門。
“阿貞?”她按了門鈴。
門從裡面打開了,郭小莉抬起頭,果然看到子軻一個大高個子站在門裡。已經接近傍晚了,子軻還穿著條睡褲,踩著拖鞋,好像午睡剛醒。一看見郭小莉,子軻後退一步,讓她進去了。
“他還在睡。”子軻站在玄關口,看著郭小莉把鞋換了。子軻伸手在嘴唇邊貼了貼食指,示意郭小莉小聲。
郭小莉跟在子軻身後,子軻去臥室關門,透過那條門縫,郭小莉看到阿貞身陷在被窩裡熟睡,長頭髮散在枕頭下面。郭小莉的臉有一瞬間的緊繃,特別當子軻關上門的一瞬,郭小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怎麼過來了。”周子軻也懶得給郭小莉倒茶,自己喝著咖啡,給她端了一杯。
郭小莉放下了包,坐在餐桌邊,她抬起眼,上下打量子軻在眼前的模樣。子軻睡得頭髮亂了,脖頸兩側的長線條沿著肩膀肌肉骨骼的弧度下來,實在讓人很難不被他這種年輕的英氣吸引。
最早的時候,連郭小莉都在感慨,周世友怎麼會有周子軻這麼英俊帥氣的兒子,而這個註定會成為所有年輕女性真命天子的年輕人居然會出現在亞星娛樂的出道甄選會上。
子軻還抬起眼看她,眼睛半睜著,不太有精神的樣子,要郭小莉說明來意。
郭小莉打開自己的包,從裡面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子軻不知道那是什麼,拿過來一翻。
郭小莉說:“阿貞出事一個月前,林漢臣工作室寄到公司來的劇本。”
周子軻隨手翻了幾頁。
郭小莉抿了抿嘴,為難道:“這個劇本……不是很適合阿貞,阿貞那時候也接不了任何工作了,所以……”
周子軻抬起眼看她了。
郭小莉迎上他的視線,問心無愧。“朱經理打電話給我,讓我給你想想辦法。”她看周子軻的意思就像是,你拿著處理吧。
“像陳贊那樣的人,”郭小莉無心似的說,“有個劇本再去找他總是勝算大一點。”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是不會看你有錢有權力就給你面子的。陳贊就是其中之一。“當年陳贊連中法文化年這種活動都懶得去,推阿貞替他去了,”郭小莉說,低下頭,沉默了會兒,“後來看阿貞的面子去了新城電影節當評委。如果沒去,說不定現在還能有聯繫。”
周子軻把手裡的劇本放在一邊,他聞著咖啡的味道。郭小莉說的這一切,圍繞在湯貞身邊的人情世故,都讓周子軻覺得頭疼。他不擅長處理這種事,也許這正是郭小莉的長處。
所以周子軻才總覺得理解不了郭小莉為人處事的方式。
“公司附近在拆遷?”周子軻問。
“對,”郭小莉說,“那個練習生宿舍樓早計劃要拆了,反正也沒人住,周圍的舊巷子窄街都要拆。你和阿貞下次去公司,別走那邊兒。”
他們兩個人的交談,不知是不是因為阿貞在臥室里的熟睡,因為聲音放輕了,顯得家常多了。郭小莉明顯感覺子軻整個人放輕鬆了不少,不再是剛從外景地回來那天,在公司樓下抽著煙,精神緊繃疲憊的狀態了。
子軻年紀不大,這個歲數的年輕男孩,性情不定是常有的事。所以郭小莉才會那麼擔心,阿貞太脆弱,太虛弱了,不是玩笑,經不起折騰的。阿貞的理智逐漸滑向了子軻,阿貞的感情滑向了子軻,他不受控制的身體裡蘊藏的本能似乎都在滑向子軻——多年以前,當阿貞夜半驚醒,哭著稱郭小莉這個做經紀人的年輕女人為“媽媽”的時候,郭小莉就知道阿貞脆弱的時候是多麼需要依靠,多麼需要有人支撐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