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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麼努力,希望湯貞過得更開心一點。
那麼什麼是湯貞的“開心”呢。
是梁丘雲的歸來嗎。
祁祿在酒店裡跑上跑下,找不到方遒和湯貞的人影,給湯貞打電話也沒有人接聽。酒店裡客人們都散了,馮導摟著駱天天和節目組其他人一起出來,馮導說,今天雖然雲老闆有事早走了,沒怎麼多交流,但云老闆交代的事,他一定好好辦到,節目組的大家都是雲老闆的老朋友,老夥伴,以後天天跟著一起錄節目,大家一定照顧著天天,好好相處。
祁祿聽到了這話,卻沒有露面。他又到處找了一陣子,問過了酒店幾個門童,祁祿知道湯貞一貫不希望有關他的事情鬧大,但眼下除了聯繫郭小莉,報警,他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梁丘雲忽然打來電話。
“你在哪兒,祁祿,”梁丘雲說,“報個地址,我去接你,跟我去找你家老師。”
祁祿盯著手機,懵了一樣。
湯貞不住發抖,像一隻被釘在標靶上的鳥,一直流血。
“那個在酒店要帶走你的人是誰。”小周問他。
湯貞臉色慘白,眼神無法對焦。
“一個……朋友……”
“我問他叫什麼名字。”
湯貞嘴巴張了張。
“你說啊。”小周問。
“你不是說梁丘雲從沒來過這個家嗎?”
小周看著他。
“他為什麼這麼晚來找你?”
“全是騙我的嗎?”小周像是根本不能理解湯貞呆滯的反應,“你告訴我不是啊!”
如果湯貞能好好組織語言,也許他可以說一些像樣的話,溫柔的話,來安撫小周的不快。但他下意識做到的只有哭泣,他覺得頭很痛,身體也痛,他沒有能力保護任何東西。小周崩潰似的問他,問的仍然是那些追問過無數次卻一直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你打算幹什麼,一句話不說,你想像上次那樣再一聲不吭地甩了我?”
“湯貞,”小周看著他,一臉絕望的,“你喜歡過我嗎?”
湯貞癱在汗濕的床單上,發紅的眼眶裡有眼淚。他感覺他又說了些什麼,像是太醉了的人的囈語,這裡不是安全的地方,小周,梁丘雲隨時可能會進來,就算走樓上的門也可能會被他撞到,你快走,你快走。
“湯貞,”小周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湯貞痴痴傻傻的,沒能看到小周離開時的背影。
湯貞穿了一件白色高領毛衣,長頭髮遮擋下來。直到被梁丘雲摟在腿上扇巴掌的時候,湯貞腦子裡還隱隱約約有這句話。
湯貞能支撐起的天空就這麼大,如今徹底塌陷了。祁祿就在門邊地板上趴著,被梁丘雲在肋骨肚子裡踩了一腳,頭也被揪住了頭髮敲在地板上,祁祿本應該是湯貞好好照顧的孩子,現在卻為了保護湯貞被打成這樣。湯貞想看看他,也看不清,猜不到不會說話的祁祿是什麼狀況。
不知道是不是湯貞一直不吭聲,噤若寒蟬,梁丘雲摸著湯貞後脖子,掐了掐他的臉,接著又一巴掌,湯貞的臉被打得偏過來了,朝向了梁丘雲。
梁丘雲的手機響了,在一旁的沙發上震動。梁丘雲看似親昵地摟著湯貞,欣賞著湯貞的孱弱與恐懼。他用手指在湯貞臉頰上刮弄,像逗一隻放養多年,又弄回身邊的小動物。
梁丘雲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小嫻”兩個字,垂下了眼睛。
他把手機反過來扣在沙發上。
湯貞嘴角有血,閉著眼睛,像隨時還要再挨一巴掌了。
“你以後還想見方遒嗎?”梁丘雲看湯貞的臉。
湯貞沒有講話。
“沒關係,以後想見也見不到了。”梁丘雲格外平靜,好像他的話里絲毫沒有其他的深意。
湯貞抬起頭,一動不動看他。
夜深了,周子軻開著車在城區里轉,漫無目的。他想上高速公路,可護城河路段封鎖了,很多警察在前面,後面又有跟上來的車,交通堵色。周子軻坐在駕駛座里等了幾分鐘,索性打開車門下了車。眼前就是護城河在月色下泛白的河面,周子軻坐在路燈底下低頭抽他的悶煙。
周子軻不明白,他一個星期前還好好的日子,好好的生活,怎麼會突然就變成這樣。
“怎麼這個時候封路?”有司機在周子軻對面的馬路牙子上問道。
“還不知道呢,都出人命了!有個司機連車帶人被撞進河裡了!現在車撈上來了,那司機的屍體沒影了,撈不著了!”
周子軻低著頭,緊咬著他嘴裡的煙。事實上他不可能期望梁丘雲一輩子都不回來,梁丘雲總會回來的,只是周子軻不肯承認。
“小周,你快走,你從樓上走,不要讓他看到你——”
現在回想起湯貞這句話,周子軻忽然明白了他其實一直是不能見人的那個,他是個外來的人。無論周子軻多麼自以為被愛,被喜歡,每當真正需要選擇的時候,他總是會被放棄。無論是湯貞,還是別的什麼人,沒有例外。
凌晨時分,周子軻低頭把手裡吸了一半的菸頭丟進煙盒裡,他把最後一支也抽完了。十一月底,馬上就是冬天了。周子軻站起來,摸了車鑰匙走回到車邊,他拉開車門,坐進車裡去。慢慢往後倒車的時候,周子軻已經很冷靜了,他應該回去看看湯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