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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程度上,祁祿倒真希望湯貞能遇到個好人,靠得住的人。能找到個伴兒,幫湯貞開解開解,把一切變故分擔分擔。但這有點難,湯貞那個禁慾般的生活過了太多年,估計都成習慣了,可能也是把太多情感用在了工作上,祁祿印象里就從沒聽湯貞說過他想戀愛。
祁祿和溫心能插手的事情畢竟還是太少了。
湯貞過去工作排得密,一年到頭連軸轉,喘氣的工夫都沒有。現在難得空下來,一周起碼能閒個幾天。祁祿留意到郭姐那邊時不時就會接到幾個電話,問湯貞老師如今有沒有飯局價:“只要人肯來,價格隨便你們開。”
以前無數人圍在湯貞身邊,至少還能舉個面具,把一些東西擋在後面。現在沒這必要了,人們和他接觸、相處,越來越赤裸裸,不遮不掩。
湯貞最風光的時候就沒遇到過幾個良人。
如今生病了,落魄了,處境這麼艱難,還能遇到什麼人。
周子軻。
祁祿想起這個人又是一陣頭疼。
祁祿能感覺到,周子軻在的時候,湯貞很快樂。但快樂背後,隱藏的是暗潮洶湧隨時準備反噬的不快樂。
他不知道湯貞怎麼就答應了跟周子軻回家過夜。他們倆在他看來也就認識了短短不到一年,平時接觸就在祁祿眼皮子底下,彼此根本還不太了解,周子軻又是個年紀比湯貞小的,一個脾氣大、不會照顧人、肯定也沒經歷過什麼風霜波折的富家子弟。
祁祿真心實意希望,湯貞是真的在周子軻身上看到了什麼常人看不到的優點,或是真的心甘情願,才跟他去的。而不是因為病得太重,病糊塗了,因為精神差,意志薄弱,對周子軻產生了依賴,所以周子軻說什麼,他就肯做什麼。
湯貞兩天後回來了,看他的樣子,在周子軻那兒倒也沒怎麼吃苦受罪。祁祿觀察他,發現他狀態居然不錯,工作了幾天,還吃那個藥,也沒什麼事。周子軻時不時就給湯貞打電話。周子軻這人也怪,要麼就玩消失,人間蒸發,要麼就離不開湯貞一樣,電話一個個打起來沒完。等到湯貞收工了,他沒開那輛吸人眼球的超跑,開了一輛不起眼的雪佛蘭,接了湯貞就走,第二天早上再給送回來。
湯貞願意一天天去,祁祿也落得清閒。湯貞生病以後,祁祿就是半個護工。這周子軻來了,祁祿也終於有空了,偶爾在家陪陪老人,看看書,畫畫他的畫,就是免不得要提心弔膽。一天半夜,祁祿在家睡著覺,接到湯貞手機打來的電話。他以為是湯貞又失眠,接起來。
“他下周有工作嗎。”
是周子軻打來的。
他又是那個口氣,似乎把別人半夜吵醒都是理所當然。
祁祿“啊”了一聲,周子軻那邊沉默幾秒,把電話掛了。
祁祿給他發簡訊:“沒有。”
周子軻回覆說:“我把他帶走了。公司那邊你幫忙擋一擋。”
祁祿愣了,問:“你帶他去什麼地方。”
周子軻沒再回復。
湯貞第二天下午給祁祿打電話,祁祿聽出湯貞好像在一個鬧市中心,周圍人聲吵嚷,湯貞要很大聲說話祁祿才能聽清。
溫心幾分鐘前剛和祁祿說了周子軻這周過23歲生日的事。
湯貞說他昨天睡得太晚,怕睡不著,所以偷偷吃了兩片藥,沒想到睡過頭了,今天一睜眼發現在一個陌生海島的酒店裡:“我問了這是什麼地方,但是當地人的語言我沒聽懂。倒是有一位翻譯跟著我們,但現在小周帶他去租船了。”
祁祿“啊”“啊”了幾聲,非常短促。
湯貞聽懂了,在電話里笑。
“沒事,”湯貞輕聲說,“小周把我的藥盒帶來了,他以為是維生素。”
祁祿“嗯”了一聲。
“可能一周吧,才能回去。”湯貞說。
祁祿又“嗯”了一聲。
“家裡沒什麼事吧?”
祁祿沒說話,幾秒的停頓。意思是沒有。
“我剛才想到處看看,買點紀念品,”湯貞說,“可這裡的東西都挺貴的。”
湯貞以前從不會在電話里和祁祿閒聊這些。
“我和他們比劃數字……這裡的人反正不認識我,”湯貞笑著,不好意思似的,“真把價砍下來了,發現又沒帶錢。”
祁祿哈哈笑了。
湯貞說:“這裡還有很多賣畫的,可能是那種到處旅遊的旅行畫家。小周剛才買了幾張……那位畫家特別高興,非要給小周畫一張像。”
祁祿聽著湯貞把什麼看到的,聽到的,都和他說了。 自從生了那場病,湯貞已經兩年多沒有出過遠門了。
一周後,湯貞回家來了。祁祿問他玩得怎麼樣。湯貞說,因為曬黑了會被發現,所以除了第一天,他和小周白天基本上都待在酒店裡:“一直看電視。”
晚上呢。祁祿比劃道。
“去海邊走走,”湯貞從帶回來的箱子裡拿出買的小工藝品,還有幾張放在畫框裡的畫,“那個島上有座廟,夜裡也可以參觀。有篝火晚會,有螢火蟲……還有很多猴子。”
祁祿發現湯貞說話的時候一直笑,不說的時候擺弄那些畫,眼睛裡也是笑,湯貞自己好像意識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