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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貞夜裡又沒睡好,短短几個小時,他驚醒了四五次。周子軻抱著他睡,湯貞只要一動,周子軻就會醒,他的手摟在湯貞背上。他不知道湯貞怎麼了,問他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湯貞也搖頭。
湯貞待在周子軻身邊,靠在周子軻手能摟住的範圍里不動。這讓周子軻開始覺得,是不是他也不用想那麼多。
第二天一早,郭小莉發來簡訊,說阿雲上午十點的飛機抵達北京。湯貞從床里坐起來,對著手機屏幕愣了好一會兒,才坐起來,下了床,安安靜靜去衣帽間。
周子軻倚在床頭玩手機遊戲,只是偶爾聽到湯貞換衣服發出的動靜,才抬起眼瞧。
已經五月了,湯貞還穿很厚的墨綠色夾克外套。湯貞站在臥室門口,像要和周子軻道別。周子軻說了一句:“他只要回來,你就要這麼一刻不離地陪著嗎。”
湯貞看著小周,也不說話。
周子軻垂下眼,裝作在繼續玩遊戲的樣子。
湯貞出了門,戴上口罩、墨鏡,一個人往樓下走,沒走兩步,湯貞突然摘下墨鏡,先用袖子抹了一下眼,又用手指擦墨鏡內側。郭姐簡訊里說,阿貞你也沒什麼事,整天閒在家裡,你不來,他肯定又問你幹什麼去了。
湯貞覺得手發冷,戴上墨鏡,把手指縮回進袖子裡。在梁丘雲的面前,除了嚴格去扮演某個“聽話的失敗者”,湯貞想不出任何能叫他不起疑心的辦法。
他不想去挑戰梁丘雲的多疑、善變。湯貞走著下樓梯,原本是為了拖延些時間,可越往下走,湯貞越覺得他像要摔下去了一樣。
又是電影宣傳,又會是一輪輪的酒局。湯貞閉上眼睛,他仿佛已經聞到了那股嘔吐後沖天的酒氣,他仿佛又聽到了那些玩笑,他要如坐針氈地坐上許久,來聽梁丘雲和主持人們開那些玩笑,Mattias,什麼“雲貞”,還有《花神廟》。
湯貞猜不到,他如果不全部配合著,如果不在節目上酒局上捧著這位巨星,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所有的喘息之機,都建立在忍耐上。
這麼多年,湯貞一直忍耐過來,他也想過要走,想徹徹底底逃出去,一了百了,原本期盼著 KAIser 出道,未來公司有了新的依靠,是不是就不再需要他維繫住梁丘雲了。
結果小周出現了,公司新的依靠居然是小周。
祁祿的車停在地庫里,湯貞坐上去,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湯貞低頭在口袋裡摸索,打開手機一看,就是小周打來的電話。
車門關上,祁祿已經發動車子了。湯貞愣了一會兒,把電話接起來。
“郭小莉剛才找我,要我去和梁丘雲拍個雜誌封面。”小周在電話里沒什麼感情地說。
湯貞嘴唇微張開了。“不……”他說,“不行。”
“我答應了,”小周說,還沉默了一會兒,“我現在要過去,你回家來吧。”
湯貞在樓道里不顧一切地跑。他從三樓穿過了長長的走廊,想從樓梯口下樓。所有的公用電話線都被切斷了。他身上穿的襯衫滿是褶皺、勒痕、鏽跡,“湯貞”再如何是個愛乾淨、愛體面,都無法去顧及了,他想活,想離開這裡,想自由。
梁丘雲是個那麼多疑的人,可深更半夜,他再一次離開了,也許他很紅,很忙,有急事,房間沒有上鎖。湯貞踉踉蹌蹌地下樓,他頭上的傷結痂不久,他不想再一次摔下去。這一次,湯貞說什麼都要離開這裡。
他從三樓下到二樓,身體站不穩,膝蓋往下沉,下樓梯時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傷痕累累的手腕上。他用盡全身力氣,只為了安安穩穩走下一樓,他忍著呼吸,不敢喘氣太大聲了,被人聽到。
大門打不開,湯貞記得的。他手裡握著那根鐵絲,扶著牆走向走廊深處那扇窗子,上次他就是從這裡逃出去的。
可是很奇怪,並沒有月光從外面照進來。
湯貞走近窗前,睜大了眼睛朝上看。
那像是一棵大樹般,籠罩下巨大的影子,湯貞站在陰影里,眼前赫然正是梁丘雲躲藏在夜色中的臉。
湯貞拼命回頭跑,他來不及扶住走廊的牆壁,只想趕在梁丘雲之前跑到正門玄關,湯貞不管不顧,用力去推那扇已經纏滿了鏈子的大門。
啪嗒,身後傳達室的小木頭窗格被拉開了。
陰冷的宿舍樓里,所有的孩子都應該被趕回家了,應該也沒有宿管老師在。
湯貞愣愣的,回過頭。梁丘雲的臉從背後的小窗里露出了上半邊,一雙眼睛正看他。
周子軻坐在玄關穿上了鞋,他一點也不想去工作,但他想去會一會梁丘雲。誰知門一開,周子軻就看著有個人從門外逃命似的跑過來,正好撲在他身上。
周子軻下意識把湯貞摟住了。已經快十點了,外面太陽曬得要命。周子軻彎腰摟著湯貞,抬起眼,讓陽光照得不自覺眯起眼來。
第171章 英台 24
周子軻一點也不想看到和梁丘雲有關的湯貞, 但如果只是梁丘雲,好像也沒那麼特別值得他去討厭。攝影棚里要拍封面大片, 來了一大幫子媒體, 還到處是時尚雜誌《大都會》的人, 還有亞星娛樂公司的人,相比之下, 梁丘雲的個人工作室倒顯得沒太多存在感了。
周子軻自己坐在椅子上抽菸, 周圍人太多,每個人都看他,都沖他笑, 想和他搭話。周子軻嘴裡叼著煙, 那麼他就不需要理會任何人,包括他的經紀人郭小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