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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軻眼看著溫心轉頭就要往公司里走。
“溫心。”他在背後說。
溫心聽見他的話,又轉身回頭。
周子軻舔了舔嘴唇,他發覺他實在沒有什麼立場能說什麼。
“如果你,你們,生活上遇到什麼困難,”周子軻對她說,“你可以找我。”
溫心聽了這話,眼睛睜大了,是個不敢置信的樣子,不明白一向待人冷淡疏遠的子軻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真的嗎?”她問。
周子軻離開北京的時候正值冬天,草木凋零,萬物肅殺,處處是一片蕭條景象。如今已是夏天了,周子軻漂洋過海回來,開著車,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陽光曬在身上,他仍然不覺得溫暖。
像是一場夢。許多年之前,周子軻把車子當作他唯一的家,是唯一能夠信賴的地方,後來他被人誘惑著,牽引著,照顧著走出去了。住過了柔軟的床,棲身在遮蔽風雨的房檐之下,美味的飯菜,讓人眷戀的香氣,貼身的睡衣,喜歡的人。擁有過這樣的生活,有了這樣的“家”,他怎麼可能再輕易住回到車裡去。
周子軻摸出手機,想給湯貞打個電話,他不知道湯貞為什麼發燒,情況嚴不嚴重。可仔細一想,冷靜下來,又覺得這電話不能打。梁丘雲應該一直在那兒吧,在湯貞身邊陪著。
湯貞。周子軻想到這個名字,總覺得這不是他可以失去的。
幾年前,他半夜從酒吧開車出來,因為隨口編了幾句謊話,湯貞便傻乎乎地上鉤了,那時周子軻只覺得新鮮、刺激,關於未來,他能想像到什麼呢。
他假裝成一個看似無家可歸的小可憐蟲,坐在地下練習室那寒風颼颼的台階上等。湯貞真的穿著厚羽絨服,乘計程車星夜趕來了,周子軻聽到他的腳步聲,站起來,轉身走到了出口,他看著湯貞兩隻瑟縮的手把圍巾拉下來,露出一張小臉來,湯貞嘴巴半張著,一喘氣,便有白色的霧呼出來,消散在空氣里。
湯貞那眼神望著他,目不轉睛的。
才認識了不過一天,周子軻卻莫名覺得,湯貞好像牽掛了他很久很久了。
第六幕英台
完
“我和你們說,湯貞這個人,就是遲早要自殺的。”
“不會吧??你之前也有這種預感??”
“我們年輕的時候看他的那個電影,每次看完都覺得心裡可難受了,真是說不出來的難受!有時候電影放映完了湯貞還會上台來感謝觀眾,哎喲他一笑哦,我感覺眼淚都要出來了!”
“你們沒看那電視上說的,湯貞這種的模樣,人家面相大師說,就是命中多劫數!”
“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麼呢,鬧到自殺了救回來就完了?哪有這麼容易的。”
新加坡,已經是深夜了,酒店地庫里還有四道車燈亮著。
周子軻坐在車裡,身上有酒味,他還在低頭翻手機,看屏幕上保存下來的那張偷拍照片。也不知道狗仔到底是怎麼進去的,不知道保安、助理們都在幹什麼,湯貞一個人在鏡頭瞄準的床上躺著,蜷縮在一張毯子裡,他一雙腳赤裸的,從毯子裡伸出來了,長頭髮也從毯子裡落下來,像漆黑的溪流淌下了床面。
床頭桌上擺滿了空的酒瓶,還有歪倒了的藥瓶,藥片散落得到處都是,桌上有,床單里有,床下面地毯上也有。
新聞上說,湯貞在北京家中服用了過量藥物,加之飲酒過度,幸得經紀人發現得早。
周子軻盯著屏幕發怔,照片上面翻出一條通知來,是新的簡訊。
新信息來自羅丞:
[剛接到郭姐通知,明天工作照常繼續。湯貞老師搶救得很及時,現在應該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梁丘雲老師第一時間趕去醫院陪著了,郭姐和公司其他人也都在,不需要我們專門回去。目前公司要面對的事情很多,就更需要我們專心地應對新加坡的工作。回國以後郭姐會安排我們統一去探望湯貞老師。”
周子軻手裡捏著手機,他覺得一陣恍惚,不知道該去哪裡。下了車,停車場裡不少人走過他的身旁,好像一個個鬼的影子。周子軻走進了電梯,抬起頭,看著數字從地下一層跳到了一層,門開了,從外面又湧進來許多人影,其中一個頭髮金色的,一見到周子軻,他愣了愣,走到周子軻身邊來站定了。
電梯繼續往上走,周圍的人在逐層減少。周子軻聽見那個金髮的人影在他耳邊突然輕聲說:“湯貞老師昨天半夜去公司的地下練習室找你,怎麼都想見你。”
“你知不知道?……周子軻?”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幕結束了,因為前天緊急趕往外地,昨天也陪在醫院裡,今天才擠出時間在外地更新最後一章。如夢這個故事占據近半體量的過去時,回憶部分,到這裡也終於畫下了句點。無論小周還是湯湯,以後只會走向未來,走向美好的生活。
第六幕是不容易閱讀的一幕,接在第四幕湯貞的隕落之後,註定了整篇基調的灰,中途我想給第六幕改一下結局,就從原本的,與第六幕開頭相對應的結局,改成了如今與小周第一幕連夜奔回北京相關聯的版本。
因為我目前人還在外地,隨時要去醫院陪床,所以第七幕的開始請稍微等我幾天,等我回家再開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