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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祿也來了。周子軻和他們兩個人都不一樣,周子軻沒有怎麼做過練習生,很多事情都不會。
他在湯貞身邊坐下了,背靠著練習室的玻璃牆面,瞧齊星和祁祿兩個人忙活。他手上沾了灰,也不握湯貞的手了。
湯貞在身邊扭過頭,悄悄地看他。
*
祁祿和齊星兩個人忙完了,把廢舊紙箱連同練習室里的墊子、槓鈴、舊沙包一同帶走。紙箱裡還有些過期海報,掉出來了,祁祿一看到上面許多年前梁丘雲笑得燦爛的面孔,趕忙伸手撿起來。再抬頭時,他看到周子軻坐在湯貞身邊,正用乾淨的手一層層拆飯盒。
周子軻眼裡只有湯貞,根本看不見其他人。
祁祿和齊星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消失了。
周子軻用勺子舀了一點粥,吹了吹。
湯貞原本抬起頭看他,周子軻把勺子湊到湯貞嘴邊,湯貞愣了愣,張開嘴巴,吃粥了。
“好不好吃?”周子軻垂下眼睛問他。
湯貞點了點頭。
周子軻想起祁祿今天早晨說的,湯貞現在其實沒有味覺,吃什麼都嘗不出味道。
他便又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湊到湯貞嘴邊。
忙了一上午,都該餓了。
“甜不甜?”周子軻問。
邊問,他還又舀了一勺,放到自己嘴邊嘗了一口。
湯貞點頭了。
“苦不苦?”周子軻吃著這是碗鹹粥。
湯貞搖頭。
飯吃完了,湯貞也沒吐,他坐在鋼琴凳上,平平靜靜的,甚至不像生了病。周子軻把飯盒收起來。練習室的中央空調溫度調得高,湯貞也不像發冷的。周子軻拿過了祁祿給他送下來的那份合同,在手裡翻了翻。
“你之前對郭小莉說,你現在不會唱歌了。”周子軻坐在湯貞身邊,突然道。
湯貞一愣。
“我也不會。”周子軻說。
“你不會跳舞,”周子軻繼續說,後背倚著玻璃牆,“我也不會。”
湯貞的手在膝蓋上放著,手指縮起來了。
“阿貞,你可以唱的,”“媽媽”向來這樣安慰他,“你沒問題,你有那麼多歌迷、影迷,相信你自己——”
“湯貞老師,你唱得很好啊,真的,你唱得很好的——”
……
“所以以後有什麼工作,萬一需要唱歌跳舞,你要和我一起學,別偷懶了。”周子軻輕聲說,仿佛這只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湯貞扭過了頭,去看周子軻的側臉。
“今天也沒有老師過來,”周子軻把合同翻到了公司章程那一部分,繼續對自己的前輩講,“所以我先給你上上課。”
湯貞眼睛盯著面前的空氣。
“亞星章程,還用給你念嗎?”周子軻低聲道,“那些三令五申的話,郭小莉過去也對你說了很多遍了。”
“今天是你和我重組 Mattias 的第一天,”周子軻告訴湯貞,用一種低沉的,緩慢的語調,“從今往後,你跟我就是一家人了。”
“作為一個組合的搭檔,要一起工作,變成家人、親人。你懂嗎?”周子軻輕聲道,也不知道這話都是誰教給他的,他是怎麼記住的,“也許半年,也許一輩子……一個組合的人,要同甘共苦,要相互扶持……”
“這個組合以後就是你和我的家,是我們共同的歸屬。”
湯貞睫毛垂下去,深呼吸起來。
“從今天起,你和我就是一個命運共同體,”周子軻道,“所以你要好好恢復,好好聽話,認真工作。”
湯貞的肩膀都在哆嗦了。
“Mattias 的合約期間,這半年裡,”周子軻說,“如果你受不了了,你隨時告訴我。”
“累了,做不下去了,也可以告訴我。”
周子軻說到這裡,沉默了一會兒。
“你要是還想自殺,也提前告訴我一聲。”
他冷不丁提起“自殺”兩個字,毫不避諱,倒顯得這樣的念頭也不是什麼罪過了。
“你所有的事都可以和我商量,”周子軻聲音放得更輕了,“但如果你想解散,想現在就把我趕出去,那只能半年以後再說。”
湯貞的眼睛睜著。
他淺色的眼球表面覆蓋了一層透明的液體。
周子軻盯著湯貞的反應。
“你給毛成瑞打的電話,我不是故意要知道的,”周子軻輕聲說道,“只是……我已經做了這麼多了。”
“你趕不走我。”
他不是在和湯貞商量,只是告訴他一個事實,已經被他周子軻認定了的,無可轉圜的事實。
“我不會走,除非你好起來,等你好了,恢復了,”周子軻說,“我和你的合約結束了,到時候我再走。在那之前,你什麼都別想。”
湯貞坐在鋼琴凳上,原本坐得端正的,這會兒後背晃了晃。周子軻在他身邊,伸手把他摟過去了。
湯貞像是不敢依靠小周。
周子軻說:“你們公司的人,在一個組合,不是成天都要摟摟抱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