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頁
自從“木衛二”的出道排上日程,駱天天已經很久沒和人耍過這種無賴了。祁祿撓了撓頭髮,他掰著手指,一條兒一條兒地想,說,駱天天到底有哪裡是和湯貞不一樣的好。
駱天天聽著祁祿在他身邊費盡口舌,他突然笑了。祁祿這神經病,連“天天你家裡養貓,你會照顧貓”這種都拿出來當優點說了。
“你怎麼對我這麼好。”駱天天眉毛一耷拉,拎著手裡的汽水瓶。
祁祿看著他。
“我都和雲哥學的。”祁祿道。
“梁丘雲不是什麼好人,”駱天天用手裡的汽水瓶在地上劃,“你以後別學他了。”
祁祿還看著他。
“雲哥說……”祁祿猶豫了一下,“他說等咱們出道那天,他想請咱們吃飯。”
“我不去,”駱天天立刻道,“他那點破錢,請得起嗎他。”
祁祿還在懷念昔日四個人的友誼。祁祿是個傻瓜,到現在還總希望駱天天和梁丘雲能和好。可駱天天已經不需要梁丘雲了。駱天天身邊的小圈子,從最初的三個人,變成四個人,隨著湯貞這個“插班生”越來越忙,總是見不著面,如今就剩下他和祁祿兩個。
“‘木衛二’那幾個人都特不喜歡我,”駱天天說,那天回家的路上,他告訴祁祿,“我哥讓我和他們相互扶持。他們不會扶持我的,只有你會扶持我。”
“他們不是不喜歡你,也不是不扶持你,”祁祿說,“是還不了解你。”
駱天天抬頭看了祁祿。
駱天天一度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問題。之前他一直沒有發現,是後知後覺,才意識到梁丘雲一直討厭他。他心裡那麼惦念的人,其實根本就沒有對他認真過。
那為什麼祁祿還不討厭他呢。
祁祿把駱天天送到家門口:“你早睡吧,明天還得訓練。”
“魏萍這兩天半夜給你打電話嗎?”駱天天問。
“打。”
“她是不是有病啊。”
“她是怕你貪玩,不好好練習,”祁祿說,又想了想,“你也不用太緊張,我走了。”
祁祿是個好人。駱天天想。雖然他不明白,人為什麼會像梁丘雲那樣善變——記憶里他爸喝多了的時候,也是好端端的突然變一張臉。
但至少現在,祁祿還是那個好人,從小到大,一直這麼好。
所有人都走了,駱天天家門外的巷子裡空空蕩蕩,只有祁祿還在駱天天身邊。
“以前我還想過,我跟你,還有梁丘雲,咱們仨一塊兒出道呢!”駱天天抬起頭對已經轉身走到巷口的祁祿說。
祁祿回過頭。
“他和湯貞一塊兒,咱們倆一塊兒,誰也不落下!”祁祿道。
*
那一年的六月十九日。
駱天天被人從損毀的車裡拖出來,下一個被拖出來的是祁祿。他們剛剛參加完“木衛二”出道前的第一次錄影。駱天天毫髮無傷,而祁祿身上的打歌服只穿過一次,就已經被車翻過來時摔碎的車玻璃弄得一身碎末,玻璃碎片落了一身,把衣服劃開好幾道口子。祁祿頭耷拉著,有血從他頭上脖子裡往下流。
出道以前,駱天天對自己的未來究竟是如何想像的呢。
做偶像,在台上唱歌,跳舞,盡情耍寶,扮酷耍帥。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朋友、兄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握著話筒說些逗歌迷開心的俏皮話。他們在電視機里聊天,笑鬧,做遊戲,一切看起來輕鬆、簡單、快樂、愜意。
“天天,”經紀人魏萍在辦公室里,當著其他四位成員的面,把翹班的駱天天叫到跟前,“祁祿在車裡護著你。他是用他自己的前途,換了你的前途。現在‘木衛二’出道延遲,大家的前途都拴在你一個人身上,你還不好好練習——”
“天天,”祁祿坐在病床上,脖子上還纏著一圈圈的紗布,駱天天再一次翹班來看他了,祁祿在紙上寫,“你唱歌比我好聽。”
又寫:“我不喜歡唱歌,我也不愛說話。”
“你再這麼哭,嗓子哭啞了,咱們倆練這麼多年,誰都沒法唱了。”祁祿無可奈何道。
有一句話橫亘在駱天天嗓子眼裡:我不是自己想出道的。
過去他說這句話,孩子們都羨慕他,那是一群日思夜想出道卻不得的人,大人們則笑他身在福中不知福:“都是大人逼你的啊?”
而現在他再說這句話,魏萍會上來給他一個巴掌。
“木衛二”比原定計劃推遲了半個月出道了。最開始的那段日子,駱天天過得渾渾噩噩,所有事情都不真實。他頂著“小湯貞”的頭銜,在報紙上獲得了爆炸一般的版面。湯貞也專門排出日程,幾次帶著駱天天,帶著自己的後輩“小湯貞”一起演出、參加各種收視率奇高的綜藝節目。
駱天天原以為,如果有一天他和湯貞一起站在台上,全中國怕是就沒有別的藝人可以比過他們兄弟倆的風頭。
可事實是,駱天天依著台本做開場的自我介紹,結束時和湯貞一起唱了一首歌。除此之外,這個節目就不需要他了。沒有任何人可以分得湯貞的光芒,連台下的攝影機都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