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頁
周子軻忽然覺得,還是早些下山的好,早點過他們自己的生活。現在想來,和吉叔他們在一起時的阿貞,也未必就是真的放鬆、快樂。
等結束了 mattias 最後的活動,演唱會也都結束了,周子軻想,他要帶阿貞走,去到很多地方去,過很幸福很快樂的生活。阿貞從此就自由了,與過去那個被“組合”“公司”“偶像”緊緊束縛住的“湯貞”再無瓜葛。他們會開始新的人生,新的生活,他和阿貞都是。
最早的時候,周子軻把自己安排進 mattias,對阿貞提起半年的合約,他是真的做好了準備,要用半年陪阿貞走出這個谷底。半年以後,分開也好,怎麼都好,也許阿貞是真的對周子軻這個“弟弟”沒什麼愛情可言,那麼能看著阿貞處境變好一些,周子軻也可以從心裡慢慢放下這段感情。
第二天一大早,周子軻牽著阿貞的手,兩個人散步,行過草地。
“我再在 mattias 陪你待幾年好不好。”周子軻突然問起。
阿貞穿著大衣,搖頭:“不好。”
“為什麼。”周子軻嘟囔,看他。
“這不是你的事業,小周,”阿貞忽然說,聲音軟綿綿的,語氣卻堅定,仿佛從一開始,他就這樣認為,“你會有自己的事業的。”
周子軻停在原地,看他。
周子軻忽然想起,許多年前,也是這麼一個軟綿綿,但堅定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來我們公司做練習生,但,你應該去學校上課。”
“明天我可能很早就去工作,你自己醒了吃點早飯,就回家吧……別再去亞星娛樂亂跑了。”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周子軻攬過阿貞的手來,十指相扣,走過了一棵大銀杏樹下,來到小教堂的門口。阿貞走進了門裡。周子軻站在後面,忽然覺得眼前的阿貞,與不久之前鬆開他的手,走進《此夜綿綿》片場的阿貞,又有了些不同。
小教堂里沒有人在,連打掃衛生的人都離開了。周子軻坐在長椅上,和阿貞緊緊挨著。
“沒有你,”周子軻目視前方,喃喃道,“我什麼事業都不會有。”
阿貞在一旁,乍一聽見這話,抬起眼睛來看他。
周子軻望著教堂前方的壁畫,還有那尊聖母像。
“我媽媽信教,”他忽然說,“我以前對她說,你信教,你就不可以安樂死。”
阿貞愣了愣。
周子軻皺了皺眉,他這些年很少到這裡來,那天在這裡看電影,也有幕布阻擋住了一切。
“我很難理解她,”周子軻頓了頓,手握著阿貞的手,攥了攥,“也很難理解你。”
阿貞在旁邊,感覺小周伸手摟他的腰。他們可以在聖母像前這樣嗎?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死。”只聽小周對他說。
阿貞抬起頭,感覺小周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阿貞。”
“嗯?”
“我不會說,你為了我,將來一定要堅持下去,再難熬的時候也要堅持。我不會說這樣的話。”
阿貞怔住了。
“但你不要,”小周低下頭,捏了捏阿貞的手心,他看阿貞的眼睛,“不要輕易選擇離開我,好不好?”
阿貞聽著,點頭了。
“無論你將來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提前告訴我,”小周說,頓了頓,“多想想我讓你喜歡的地方——”
阿貞抱住了小周的脖子。“我也,”阿貞嘴唇顫了顫,輕聲道,“我也想要小周的陪伴。”
小教堂有扇側門,通往一個單獨的小房間。
這像一所小木屋,有能望向外面草丘的窗,有一張小床,床邊一張小木桌。
“小時候家裡很少有別人,”小周拉著阿貞,坐在床邊,他回憶道,“我媽媽有時帶我來這裡午睡。”
窗外,能看到園丁們一早起來了,又在草丘上忙碌。
小木屋裡非常安靜,小周往窗外瞧了一會兒,看到吉叔戴著手套出現了,大概剛忙完了大宅里的晨間清掃,於是出來看他園子裡的樹,看附近的花花草草。吉叔有太多愛,找不到那個叫子軻的孩子,便分給幼兒園裡的小孩,分給院子裡的貓,分給樹上落的鳥,分給山上的一切。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周子軻瞧著有光從窗外照進來,照在阿貞的面頰上,刺進阿貞眼睛裡。阿貞剛才也和他一樣朝窗外看,阿貞總是安安靜靜,注視著周子軻童年時刻的一切。阿貞?周子軻問。阿貞轉過頭來。
周子軻低下頭,手扶住了阿貞的腰,低頭吻阿貞的嘴唇。
這一年,周子軻二十三歲,他覺得他就像是一條小船,漂流太久,他沒想過他還會駛回出發的那個遙遠的港灣。
阿貞好像是那個錨,指引著他,找到那個關於“家”,關於“幸福”的定點。
沒人住,小木屋也一直有人打掃維護著,桌頭放著一束鮮花。窗外,周子軻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草丘上,他戴上了園丁的手套,幫吉叔一起搞那些植物的冬季維護。阿貞也接過一雙嶄新的手套,一邊仰頭望著樹冠,一邊伸手幫小周拿掉肩上的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