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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曦和右手邊是跟了他十多年的得力部下傅春生,左手則輕輕摟過了辛明珠的腰。辛明珠已經為人母了,身段窈窕,笑容明艷燦爛,是絲毫沒有市井傳言中的棄婦之相。而在傅春生另一側,方遒當著紅毯前所有媒體的面,輕輕牽住了女歌手費夢的手。費夢忍不住抬起頭看他一眼,方遒一向木訥的嘴唇露出了一點微笑,反倒將她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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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毯開始前,方曦和問湯貞找甘清有什麼事。
湯貞坐在他面前,安安靜靜望著他。
他很少用這種眼神看方曦和。傅春生在旁邊想插句話,就聽方曦和輕聲道:“有什麼事,說吧。”
湯貞大約是想知道方曦和是否一樣知情:“是關於我弟弟的事。”
傅春生的眼光挪開了。方曦和問:“哪個弟弟?”
“天天,”湯貞眼睛裡有血絲,想是昨夜也沒怎麼休息過,“他叫駱天天。”
“好,”方曦和當即一口應下,“這件事你就不用插手了,你現在去換身衣服——”
“我現在就想見甘清,”湯貞說,他說話聲音不大,卻每個字清清楚楚地吐出來,打斷了方曦和的話,“我現在就想找他問清楚——”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方曦和抬眼看他,又瞥了眼牆角的座鐘,“快七點了,小湯。”
傅春生眼見著湯貞張了張嘴,又慢慢將嘴閉上。湯貞那雙眼裡的神情,讓傅春生也不忍看他了。這個泥人兒難得有了三分土性子,被人踩著底線,脾氣還沒發出來,就被傅春生的頂頭上司方曦和一句話應付了過去。
湯貞沉默著離開了方曦和的私人辦公室。傅春生在那一刻有些擔憂,今天到底是個重要日子:“我去看看吧?”
“不用,”只聽方曦和說,方曦和翻了翻辦公桌抽屜,從裡面看到一個紅色的文件袋,又將抽屜上了鎖,“小湯心裡有數。”
一小時後,傅春生再在紅毯上見到湯貞時,湯貞果然已經神色如常了。
紅毯結束後是電影節的開幕典禮。大銀幕上龍飛鳳舞“新城”二字,筆力遒勁,鐵畫銀鉤。同為評委的法國導演讓-皮埃爾·迪皮伊在台下用法語問湯貞:“這是毛筆寫的字?”
湯貞點頭,湯貞對他說,這應該是大製片人方曦和先生寫的字。
“從哪裡看出來?”迪皮伊頗感興趣。
湯貞指給迪皮伊看那兩個字最下面拉長的筆劃:“拉的很長,有鉤子,方先生喜歡這麼寫字。”
站在湯貞右手邊的是日本女演員山口裕子,她看湯貞在陪法國人聊天,便自己獨自站著,也不同身後的翻譯講話。湯貞轉頭留意到了他。湯貞用日語友好地問她:“山口老師,您在日本也學習過毛筆字嗎?”
山口裕子笑得眼睛彎彎,連忙點頭。
梁丘雲站在會場後排,看到湯貞被身邊的人團團圍住。又是法國人,又是日本人—— Mattias 曾代表亞星赴日本發展過一段時間,往後每次發專輯也會去日本活動,湯貞在日本人氣頗高,山口裕子八成是早就認識他的。
有位穿紫羅蘭色長裙的泰國女明星提著裙擺走過去,直直撞開了評委們前方的保鏢,雙手捂在胸口上向湯貞告白。
湯貞是個好脾氣,被那女明星糾纏了許久,居然還真的就離開了評委們所在的位置,親自幫那位女明星引路。女明星看上去迷茫又彷徨,湯貞在滿堂擁擠的人群中尋找主辦方安排給她的座位,儼然是個東道主的姿態。
電影宮外,北京的天已是徹底黑了下來。
梁丘雲手裡提了一隻紙袋,紙袋上印有電影《狼煙》的初版海報,袋子裡沉甸甸的,不知道裝了什麼。他沿電影宮西北側的走廊朝未開燈的消防通道里走——新城國際電影宮剛建成不久,許多地方還未完全開放,就是工作人員在裡面恐怕也要迷路。
開幕典禮還在進行中。梁丘雲小步出了正秋樓,正巧遇上披著西裝匆匆回來更換禮服的辛明珠。趁著夜色,辛明珠抬眼見是他,辛明珠塗抹了口脂的嘴唇笑了:“小梁。”
梁丘雲對她低了低頭。許多年前,辛明珠對他曾有過一杯茶的照顧。
辛明珠並未停下腳步,她目光瞥到梁丘雲手裡拿的《狼煙》紙袋裡,有條紅色的邊緣若隱若現。
正秋樓一樓走廊里,燈光熄滅了,連保安室也空空蕩蕩,見不到人影。辛明珠細瘦的手臂推開大樓的門,借著月光,她看到走廊里七七八八躺著的人影,斷斷續續傳到她耳邊是痛苦的哀聲。
開幕典禮會場是回不去了。梁丘雲一身輕鬆,在夜色中,他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領結。會場外,許許多多拿不到入場證件的小記者還在苦苦徘徊。梁丘雲坐進媒體中心外漆黑的露天咖啡座里,他剛深呼吸了一口氣,身後一個年輕人興奮道:“阿雲!你怎麼在這裡。”
梁丘雲向後一瞥,發現那竟是個小記者。大約是占不到媒體中心裡的座位,只能在這邊傘底下等待。
小記者從懷裡掏出筆記本,興奮地擠到梁丘雲身邊:“阿雲,我今天剛剛看了《狼煙》的宣傳片——”
梁丘雲明明沒有喝過酒,這會兒坐在這裡,也感覺血脈上涌,無端端就是一股醉意往上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