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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賀從旁邊聽著,訕笑。如果不是當年林導和湯貞的《梁祝》選擇了他,恐怕他現在還在原先單位坐冷板凳。在林導面前,他實在是算不得腕兒的。
林漢臣低頭瞧著湯貞。
“小湯,林爺已經老了,”他說,“有什麼夢想,你就去追尋吧。”
林漢臣說:“我看得出來,他很愛你,珍惜你,尊重你,也心疼你。”
湯貞蹲在林漢臣身邊,頭髮從耳邊垂下去了,在黑夜襯托著他的臉。
“長成這個模樣,”林漢臣笑著說,語氣越來越輕了,好像第一次見到湯貞似的,“誰會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就算沒名字也沒關係,相信林爺,沒有人會忘記你——”
喬賀走出貴賓休息室的門,看著林導的助手下來,扶林導上樓去了。林導讓他和湯貞別跟著,喬賀便留在原地,望著他離開。
四個月前,喬賀記得很清楚,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工作日,他一早出門,坐進車裡,剛倒出車庫,打開了交通廣播,就聽到最新的一條緊急新聞:湯貞自殺,就在不久前的凌晨,死前給喬賀打了電話,因為舍不下樑祝的感情。
兩個月前,喬賀見到了他。在療養院裡,湯貞手腕枯瘦,人也戰戰兢兢的,穿著白色的病人衣裳,努力擺出一副正常的模樣,支撐著笑著與他寒暄。
而就在短短兩個月後,今天,喬賀又面對面看著他。湯貞眼巴巴望著林導走了的方向,湯貞總是很容易動感情。林導之前對喬賀說悄悄話,說喬賀一直不擅長交際,之前林導還能時不時幫他搭個人脈:“以後我如果幫不上你……嘉蘭劇院那位周小少爺,對小湯很是上心,怎麼說都是穆老闆的外孫。我給你找個機會,你和人家說幾句話。”
喬賀不忍心拂了林導的好意,但要他主動去和周子軻這類的貴族青年交際,也實在太難為他了。喬賀瞧著眼前的湯貞,看著湯貞仿佛一身消失了的生命力又回來了。很神奇。喬賀想起當年,湯貞也時常給他類似的感覺:這不是現實的生靈。什麼奇蹟在他身上都有可能發生。
“喬大哥,你也要回去了嗎。”湯貞抬頭問他。
喬賀看了看身後,發現周子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上了台階,默默從外面走進酒店門裡來了。
“明天路上小心點兒,”喬賀低頭對湯貞說,“有機會回北京再見。”
隔天一早,天氣陰沉,下起了小雨。湯貞臨走前去到林爺房裡,又與林爺道別。陳贊要乘飛機走,很納悶湯貞居然和周家小太子爺自駕回北京:“路滑,真要小心點兒!”
“好!”湯貞笑著,一口答應。
陳贊笑了,拉著箱子往外走,說拍攝之前看見小湯,整個人還迷迷糊糊的,拍完就這麼精神了。
喬賀也訂的機票,不過要晚點兒才去機場,巧合的是常代玉又與他訂了同一航班。常代玉把湯貞一直送到酒店門外。湯貞坐進車裡,打開車窗往外看,只見常代玉伸手過來,不是摸他的臉,而是摸了摸車窗的邊框。“嚯,這就是布加迪威龍哎!”常代玉回頭,對身邊的溫心感慨道。
周子軻在車裡調車內導航,目的地直接定在了老周家那座山上。湯貞望著窗外,朝常代玉揮手,朝溫心和祁祿兩個人揮手。祁祿遠遠望著他。
車窗關上了,車在路上平穩地行駛。湯貞在副駕駛座位上老老實實坐好,安全帶也系好了。
“小周,我真要去嗎?”
“嗯。”小周望著前頭的路,說。
湯貞眨了眨眼睛,看著雨刷在前頭掃過來,掃過去的。
“要不我先回家吧。”湯貞說。
“去吃個飯就回去。”小周輕描淡寫道。
“你不留在家裡住幾天嗎?”湯貞問。
“明天還要準備那個什麼,KAIser 的巡演,”小周無奈道,“郭小莉打了好幾個電話。”
湯貞聽著,眨了眨眼。
“明天我去公司練習室,跟我一塊兒去,”小周看了他,“溫心和祁祿明早不一定能到北京,家裡沒人陪你吧。”
“好。”湯貞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周子軻看他笑,忍不住也笑了。
“小周。”
“怎麼了。”
“我覺得祁祿有點孤單。”
“孤單?”
湯貞想了想。
不知為什麼,他腦海中一直有剛才離開時,祁祿遠遠站著送他時的樣子。
“郭姐已經帶溫心接手新的工作了,”湯貞說,“但是祁祿還沒有。”
周子軻知道他總是掛心著這幾個小輩:“你不需要助理了嗎?”
湯貞說:“我想給祁祿找一份新的工作。”
周子軻沒說話。
湯貞說:“他其實很有才華。”
在湯貞最初的想法裡,他帶著祁祿和溫心兩個小朋友,也只想看著他們上學,發給他們一些錢,讓他們好好生活的。湯貞有自己的助理,他不需要這麼兩個小朋友照顧他。溫心從外地來,性情天真爛漫,在北京難免碰壁,而祁祿呢,他剛剛出事不久,急需人的照顧和陪伴。湯貞原本想著,找機會給祁祿多看些醫生,讓他們倆上學、念書,拿個學歷,再各自找到更好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