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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苑在旁邊,聽也聽不懂,她從秦適手裡抽出一張紙來看,發現那是五年前關於湯貞吸毒事件的報導複印件。
“為什麼要看這個?”周子苑輕聲問。
年輕男人嘴裡還在無聲地念著什麼。他也許正在腦海中快速搜索著什麼東西,以至於無暇顧及周子苑的疑惑。
周子苑從他手中又抽出一張,發現那是一張講述湯貞與方曦和十數年“墮落史”的新聞。
“小秦,”朱塞瞧著年輕男人這神態,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年輕男人笑了,有點無奈似的。“……方曦和……方曦和……”他嘴裡又念了念,對朱塞說,“我對這個名字好有印象啊。”
華子打開手裡的報紙,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方曦和”三個字出現在社會新聞版中央。原來,昔日新城發展董事長,一代梟雄方曦和,因自己獨自坐著輪椅去醫院看病,在十字路口被一夥兒騎自行車的小流氓給撞翻了。
好心路人將這花白頭髮臃腫卻虛弱的老年人送到醫院,有附近記者聞風而至,追著採訪方曦和最近有沒有看到報紙,對湯貞與周子軻近來的“桃色緋聞”有沒有什麼看法。
照片裡,方曦和坐在病床上,卸掉了假肢,兩截大腿只剩一點點。他滿臉都是溝壑,頭髮稀疏,貼著頭皮。這個可憐的老頭兒,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早些年自己一手捧紅的國民偶像,如今也和年輕的大家族繼承者打得火熱。
“我只是個普通人,已經老了,”方曦和不得不對這些報紙記者講,“就讓我過一些普通人的日子吧。”
華子合上報紙,不以為然。
婦產科今天來的人多。華子左邊坐了一位身穿中山裝的大爺,看著有五六十歲。
右邊坐了位穿著夏季校服紅著眼眶的毛頭小伙子,也就十五六歲。
大爺滿臉喜色,小伙子失魂落魄。
華子坐在他們中間,倒最像一位正當壯年的父親。
一小姑娘從診室里出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對父母。華子眼瞧著那小姑娘頭低低的,抿著嘴不敢說話,跟在父親母親身邊,從他們面前走過。
華子身邊那個穿著校服的小伙子在這時前傾了身子,一下兒站起來了。
他也許想說些什麼,想表達什麼,想挽回什麼。小姑娘卻被她的父母安安靜靜帶走了,進了電梯,很快離開了。
華子坐在原地,用手按了按耳朵里的接聽器。
傅宅的司機小魏還在通過公用電話向他報告,說,辛明珠昨天夜裡破天荒和傅春生在一張桌子上吃了頓飯,也許是因為林大死了,黃健雄跑了:“他們倆在飯桌上差點吵起來,鬧得很難看。小盧進去上菜的時候聽見辛明珠說了句話,原話說,‘女人跟著男人,浮浮沉沉,想要自保,哪有那麼容易。’還對傅春生說,‘我指望不上別人,也指望不上你。’”
華子聽著,有點走神。他抬起眼,看那個原本坐在他身邊的毛頭小伙子哭得肩膀一抖一抖,走到電梯拐角那裡蹲下了,抱著頭對著牆哭,一點男子漢的驕傲和自尊都沒有了,旁若無人的。
陳小嫻從診室里出來了。她戴著帽子,還有口罩,因為身體虛弱,身上穿得也厚。華子站起來走到她身邊。陳小嫻手裡拿著產檢報告和B超單,她伸手摘下了一點口罩,抬頭對華子興奮道:“哥,你看孩子。”
華子從她手裡把那個B超單接過來了。
他已經能模模糊糊看出胎兒的五官。
“誒,剛才那位患者,”有大夫從診室里趕出來了,瞧見陳小嫻和華子,大夫上來就說,“你是孩子爸爸吧?”
“下次要按時來產檢。年紀輕輕的小夫妻,哪有動不動不來的?你太太又是這種身體,大意不得!”
陳小嫻若無其事,立刻把臉上口罩戴回去了。旁邊的華子倒是低著脖子聽著,道:“好,好。”
大夫走了。
“這大夫真兇。”陳小嫻小聲道,她走路慢慢的,自從上個月和孩子父親在傅叔叔家有一些過於親密的接觸,她身體又不舒服了,肚子裡的胎兒也變得不穩定。按說懷孕四個月,不該再出現這種問題。可陳小嫻畢竟曾流產過一次,她自己心裡也沒譜。再加上她性子又糊塗,從懷了這個寶寶,一直流黑血,打了幾十支針,吃了多少的藥來保胎,她自己也記不得了。
華子陪她一起下電梯,為了保守秘密,陳小嫻身邊一個保鏢也沒有。
人一多,華子就握住陳小嫻的手,把懷著孕的乾妹妹護在自己懷裡。
“把你的產檢表和B超單給我吧。”出了電梯,華子說。
他們一起往停車位走,躲避周圍明顯的攝像頭。陳小嫻有些不舍,她手裡緊攥著那張B超單,說:“哥,我可以自己留幾天嗎。”
華子低頭看了她一眼,正巧一輛車從他們對面過來。華子讓陳小嫻後退幾步,他們轉過身去。
“讓爸發現了怎麼辦。”華子嚴肅問她。
陳小嫻低頭看B超單上孩子的照片,又猶豫了一陣。
華子坐在駕駛座上,透過車內後視鏡,他能看到自己一條斷眉。
后座斷斷續續傳來經過電波處理的聲音,那是一個男人略帶困意的憨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