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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湯貞走出去,湯貞的鞋換好了,周子軻還要在玄關換鞋。“祁祿,你開那輛保姆車,帶著齊星一塊走。”
說完,他拉著湯貞出去,把門關上了。
兩人一同進了電梯,用指紋開門的人是周子軻,按下樓層的人是周子軻。湯貞明顯還沒準備好,電梯下行的時候,周子軻瞥了電梯內的鏡子一眼,他瞥了自己的頭髮,自己的衣領,又看鏡子裡照出來的,他身邊的湯貞。
湯貞微微低著頭,在電梯裡看看這邊,又看那邊。
電梯門開了。下到地庫,周子軻走到車位前,他拉開自己布加迪副駕的門,握過湯貞老師的手把前輩請上去,然後關掉湯貞老師身邊的門。周子軻繞過了車子,自己坐進了駕駛座。
周子軻看得出來,湯貞還不能消化眼前這一切。他側過身去,好像要抱住湯貞似的,拉過安全帶給他系好。湯貞一動不動的,整個人坐在小周籠罩的副駕駛座位里,安全帶系住他的身體了,他也不動。
周子軻倒是很公事公辦,近近瞧了湯貞一眼就又坐回去了。他自己系安全帶,發動了車子,伸手按開了車裡的唱機。唱機里早就讀進去一片CD,是昨天曹老頭兒給周子軻那疊資料裡面夾著的,說是放給湯貞聽。
布加迪引擎發出標誌性的巨大聲浪,令蹲守在湯貞公寓樓下的狗仔們聞聲而動,瘋狂涌到了地庫出口。周子軻把車開出了地庫,為求小心,緩緩轉角上路,有鏡頭幾乎抵到了他這一側的車窗外面,對著周子軻和湯貞一頓瘋狂猛拍。周子軻眉頭微皺起來,他踩下了油門,甩開道路兩側蝗群般的人潮,在轟鳴聲中離開。
與外界聽到的噪音相比,車子內部就安靜多了。唱機正播放著曹老頭兒要的“輕柔、舒緩的音樂”,據說這有安撫情緒的效果。
周子軻開著車,餘光留意著湯貞的動靜。
湯貞從沒有在太陽底下,從沒有不經過任何喬裝的遮擋,這麼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坐在周子軻的車裡。這是第一次,可湯貞看起來並不快樂。
他雙眼直愣愣瞧著面前的空氣,不是望窗前的道路,而是注視空氣,注視著周子軻這輛車內允許被他注視的一個點。北京的陽光透過玻璃灑了進來,照在湯貞沒有血色的面頰上。車內的唱片一直在播放著,周子軻幾次扭頭去看湯貞。
以前的湯貞,一聽到音樂就要不自覺地跟著唱,仿佛一種生理本能。他在舞台上對歌迷唱歌,在後台撥弄著吉他寫歌,在家裡躲著悄悄練歌。
後來去了海邊,就算手頭上沒有樂器,湯貞也能拿椰子店送的吸管,吹奏生日快樂歌給“小周”聽。
湯貞身上曾出現過無數種神奇的“魔法”,令周子軻應接不暇。
隨著這場大病,全部消失一空。
湯貞此時聽著車內的音樂,整個人木木坐在安全帶里,無動於衷。眼神也沒有任何波動。
周子軻不吭聲,把車一直往前開。
他的手機這時在車裡震了震。
新信息來自艾文濤先生:
[我問了甘總了,我們那條路剛好兩公里,夠不夠?不夠也甭找別的地方了,現在滿世界都是找你的,我們馬場裡還清靜點,你要想找更清靜的,只能上內蒙了。]
周子軻剛瞧了手機,又湧進來一條。
新信息來自艾文濤先生:
[哥們兒,我是真佩服你。多的話也不說了,你既然都這麼決定了,以後有事兒一樣找我,哥幾個還和以前一樣幫你。]
新信息來自艾文濤先生:
[你看哪天合適,安排我們和湯貞見個面?]
周子軻沒回簡訊,反而給齊星打了個電話,他說了一條路的方位,就在首都近郊一家私人馬場沿河附近:“你和祁祿去那裡找我們。”又說:“路上買箱運動飲料放在你們車上。”
“運、運動飲料?”齊星一愣,“買什麼味兒的啊哥?”
周子軻的車開得飛快,眼看著艾文濤那馬場越來越近了,他說:“買個甜的……或者你問問祁祿,他們湯貞老師現在還喜不喜歡喝甜的。”
電話掛了,周子軻繼續開車。“湯貞老師”本人坐在一邊,呆滯的目光忽然動了一下。
車沿著馬場外寂靜的小路行駛,兩側茂密的七葉樹如同高聳的寶塔,將這條路保護住,與世隔絕。周子軻在路邊下了車,祁祿還沒跟上來。風撩動樹葉,聽著是比唱片更加柔和的聲響。周子軻伸手拉開湯貞身邊的車門,彎下腰低頭進了車裡,解開湯貞身上系的安全帶。
湯貞在周子軻身下抬起頭,看他。
周子軻出去了,說:“下車。”
湯貞過去總要人扶著才能走。他腳軟,膝蓋也沒力氣。這會兒他一隻手撐住了座位,另一手被周子軻攥在了手心。
也沒人計較,這究竟是不是適合後輩與前輩的握手方法。湯貞想靠自己下車去,他兩腳放在車外的地面上,弓下腰,往車外靠,想更穩妥地站起來。
周子軻看了他一會兒,索性彎下腰,把湯貞半拉半抱地從車裡拽出來了。
湯貞的腳剛一落地,人就有點搖晃,周子軻拉住他的手,把他抱在身前穩了穩。
湯貞努力站穩了,也不作聲。
周子軻鬆開了抱住湯貞的手,只把湯貞一隻手撿起來握在手裡,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