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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再見蘇夏。”
向北推著手推車到路邊,徐樂剛好開車過來,他下車幫著把東西放到後備箱,看了眼他們老闆,欲言又止還是給他拉開了車門。
冬尋自從和蘇夏分開情緒一直就不怎麼好,向北握他的手他都沒躲,像是根本沒有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雙目無神靠在靠背上休息。
-困了就睡會兒。
向北寫到。
“沒事,不困。”
半路上冬尋還是睡著了。
向北特意叮囑徐樂慢點開,輕巧的向他靠過去,讓他枕在自己肩上。
而冬尋迷迷糊糊間好像又看到了向北,站在他的面前囂張地叫他的名字笑著吻他,懷抱溫暖。他可以聽到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與他十指緊扣,手心是他熟悉的溫度。
然後向北又平靜溫和地與他道別,和他說再見,不再激烈地與他對峙,也不再就愛和不愛發生矛盾和爭吵。
這個夢不算美妙,一分一秒冬尋都很掙扎。
對於他來說,愛和不愛都太難了。愛下去沒有結果,不愛了又放不下這近二十年的執念。他辨不清夢和現實甚至以為自己又要重新跌進深淵,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半夢半醒間他終於在宋瑤的輕喚中睜開眼。
睜眼還是一片黑暗,沒有向北,沒有向北的擁抱。也沒有他的平靜道別。
“老闆,老闆?”
“唔,到了嗎?”
他下了車,腦袋暈乎乎的找不到方向,腳下一軟跌進向北懷裡。
“老闆你沒事吧?!”宋瑤驚呼。
冬尋搖搖頭,低聲對向北說了聲謝謝,又對宋瑤說了沒事,然後推開向北回了店裡。他在冰箱裡拿了上次聚餐剩下的啤酒回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車上那個夢境一遍遍在他腦海里閃回,他喝了一口酒,覺得難以下咽,吞下去的時候不太舒服,忍了又忍才沒有吐出來。
夢裡向北就像變了一個人,自己也像變了一個人。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自己。瘋狂的撕扯向北的衣領,幾乎是對他破口大罵,從八歲起遇到他到半年前那次決絕的離別,他仔仔細細地和向北說了一遍。
說他傾其所有用自己僅有的東西去認真地回報向蕊,卻貪婪地想要獲得向北的愛。把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完完整整的剖開,鋪在他面前。鄭重得像一場早已生根,現在終於破土而出的道別,有如參天大樹瘋狂在他心裡滋長,就快衝破他的心理防線。
在向蕊眼裡他是個懂事聽話的孩子,在向北心裡卻什麼都不是——這是他的夢,冬尋覺得這是向北為他編織的噩夢。
他快瘋了。被一種複雜的想放棄卻又萬般不舍的情緒所撕扯,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想放棄向北,八年漫長的分別時光都沒有讓他有過這種感覺,可最近這段時間他突然有了那種陌生的念頭。
他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吞咽不及從唇角流下來划過脖頸打濕了他的衣領。
向北把東西拎到儲物間放好,沒來得及去冬尋房間就被宋瑤叫去幫著卸貨。等他卸完東西滿頭大汗去洗漱間的時候,路過冬尋的房間隱隱聞到了一絲酒氣。
他還是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看了眼外面收拾桌子的宋瑤,而後轉身進了冬尋的房間反手落了鎖。
放在桌上的午飯冬尋沒怎麼吃,這會兒已經涼了。
冬尋坐在地上,手裡抱著一個筆記本。其實他不太記得筆記本里寫了些什麼,喝了酒更是恍惚,連這本筆記是什麼樣都忘了。
他努力回憶著,聽到開門關門落鎖的聲音,抬眼滿是醉意朦朧。他輕聲問:“是季秋?”
向北從他的語氣和聲音里也聽出了醉意,走到他面前站著低頭注視他。
沒有回應那就是季秋了。冬尋想。
他拍了拍身邊的地板,“邀請”向北坐下。向北有些發愣——冬尋從來沒有主動給過“季秋”任何靠近他的機會,就連搬來他房間都是自己使了點手段的。
“你喝酒嗎?”冬尋從身側拿了一聽酒遞給向北,“今天好像沒什麼客人,可以喝一點。”
“陪我喝一點。”
在季秋面前一直都從容且疏離的冬尋,現在整個人卻軟綿綿的向他“示弱”。
他把酒接過來,拿在手裡並沒有開。
沉默片刻,向北聽到冬尋長嘆一口氣,淡淡地說:“我為什麼,要跟她回家呢?小時候不和她回家,我就不會遇到向北了。”
這句話突然在向北耳邊炸開,從他心底掀起巨浪掀翻他正常的呼吸和心跳。他猛地側身看著冬尋。動動嘴唇差點脫口而出喚冬尋的名字。
“其實我真的很糟糕。”冬尋說,“明明離開的是我,要消失的是我,可從頭到尾一點都放不下的也是我。”
“其實折騰這麼多年,大家都累了。我非要求個愛或者不愛,他又給不了我明確的答覆。我要的真的太多了。”
向北沒有回應,冬尋甚至不管他有沒有聽,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小時候我媽跟我說,向北之所以會對我有那麼大的敵意完全是因為我的突然出現讓他感覺自己得到的愛被分割了,不是因為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