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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事情要去處理一下,下午回來。
冬尋於是笑說:“那去吧。”
-謝謝老闆。
最後一個字還沒聽得踏實冬尋就感覺向北走得遠了。他靠在門框上手指不自覺收緊,抿了抿唇摸索著去了洗漱間。
他刷牙時心不在焉,杯子裡的水連著打翻兩次,衣角濕了一大片。
宋瑤哼著歌從吧檯過來,看到冬尋之後往向北的小廚房看了看,說:“老闆,季秋有什麼事啊走得那麼著急。”
冬尋吐了嘴裡的水:“不知道,可能是急事吧,也沒跟我說。”
“不過老闆啊,季秋真的對你好好哦,他剛剛都走了,又跑回來跟我講讓我進來看看給你煮的粥怎麼樣了。”宋瑤往小廚房走,又扭身回來和冬尋說話,“我問他幹嘛不回來再煮,他說回來怕時間不夠,煮粥也挺快啊,怎麼會來不及。”
冬尋手搭在房間門把手上停下了腳步,他低著頭手慢慢收緊,淡淡道:“是嗎。”
宋瑤皺眉:“噫?老闆,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他推開門回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遲些時候宋瑤把煮好的粥給他盛了一份,敲了敲門裡面卻沒動靜。
“老闆啊,粥煮好了,我給你端進來?”
她手上又使了些勁,終於聽到冬尋說:“放在那裡吧,我等會兒吃。”
於是宋瑤撇撇嘴,又把粥放回了小廚房。路過冬尋房間的時候對著門說了句:“老闆,要吃哦。”
中午宋瑤去叫冬尋吃飯的時候看到廚房裡的粥還一動未動,她擔憂地問:“老闆,我看您沒喝粥,是身體不舒服嗎?”
她又等了會兒,冬尋拉開門面上帶著笑說:“沒事,這就吃。”
“可是都涼了,我給你熱一下吧。”宋瑤說。
“不用,你快去吃飯吧。”冬尋說著話,摸著牆壁慢慢走進了小廚房,“快去吧,我真的沒事。”
“那好吧,老闆你如果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說啊。”宋瑤不放心的一步三回頭叮囑著,冬尋隨即朝她擺了擺手。
天氣漸冷,熱騰騰的粥放在通風的小廚房早就沒了溫度,冬尋端起來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冰涼從舌尖一直蔓延到胃裡。
他有些不舒服,勉強咽下去之後又喝了一大口。
這次消化器官好像漸漸適應了這種溫度,就這樣冬尋一口接一口喝完了一碗涼粥。他其實不怎麼餓,卻用勺子又盛了滿滿的一碗。等他喝完最後一口的時候胃已經開始“抗議”了。
這種隱隱作痛的感覺讓他又清醒幾分。站在小廚房裡,他緩緩將手從衣擺探進去,順著小腹的肌膚一寸一寸往上摸到了那個細小的術後傷疤。
指腹覆上去的一瞬間他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閉上眼睛睫毛抖了抖,晶瑩透亮的淚珠從眼角落下來,直直落到地上。
向北這假一請就是一整天。店裡打烊了,冬尋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來,趴在桌上等他。
他的面前放著一個小小的蛋糕,是下班之前讓糕點師做的,小巧又精緻。他還特意讓糕點師做了兩朵粉白小花上去——兩朵木槿,代表溫柔堅持的愛的木槿。白天開了晚上凋謝,第二天又生機勃勃的開放。
就像他,和他滿腔的愛意。
十一點整,報時器又響了。
冬尋從桌上起來,蛋糕甜膩的香味鑽進他鼻尖,他揉了揉肩膀而後仰靠在沙發靠背上,想的事情很多,卻什麼也沒想明白。
他轉頭看向落地窗——如果他能看得見,今晚的月色一定很美。
他越等就越心慌。
去年秋天某個夜晚,就是在這樣的不知道何時結束的等待中他接到了蘇夏的電話,而後發生了那場激烈的訣別。
他明明那麼捨不得,捨不得向北痛,捨不得他哭捨不得他難過,更捨不得離開他,可是那天晚上他不僅打了他,還又一次離開了。
一走就是那麼久。
感覺比那八年還漫長無期。
十二點了,報時器響了一遍被他關掉,人還沒回來。
他又開始擔心。
幾個月前季秋來應聘的時候他一點疑心都沒有,“可憐的啞巴”這幾個字就是他對季秋的全部概括。
他本來不把季秋的出現放在心上,之後的一段時間他卻越來越因為季秋和向北的相似心煩意亂,心裡煩躁想刻意疏遠他。
他試了試,好像能做到,又好像做不到。
這是他和向北相遇的第十九個年頭,從向北六歲到今天向北二十五歲,從自己八歲到現在二十七歲,他雖然看不見,可他了解向北比了解自己更甚。
他原本可以更早、更輕易地認出季秋就是向北,可向北不像向北了。
他被擾亂心神,於是下意識的去排斥季秋——這也怪不得他,畢竟那個人的溫柔細緻讓他無數次動搖了內心執著的念想,他會自我保護也算是正常。
季秋雖然少了向北身上的偏執霸道,卻如向北一樣執著一樣純粹直接,一個細小的動作就把季秋是向北說得清清楚楚。
這幾個月里他狡猾甜蜜,把冬尋從雲端帶入深淵,再從深淵捧起他那顆遍體鱗傷的心臟小心翼翼地縫補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