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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話想跟我說嗎?”
於是他向向北伸出手:“你可以寫字,但是不要抓著我的手腕。”
向北百般掩飾自己,卻還是改不了抓著冬尋手腕時候不知輕重的這個習慣。從第一次抓著冬尋手腕的時候就向他傳遞了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冬尋心思本就細膩,這細節很容易就被他捕捉。
可他寧願相信這就是一個恰好有相同習慣的陌生人,也不願相信這個人和向北有一星半點的聯繫。
向北放開手在他手心寫到:你教我盲文。
冬尋問:“你學盲文幹什麼?”
向北又寫:和你說話。
“你可以繼續在我手心寫字,沒必要學這東西。”
-更多的話,我想說。
冬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怕想說的太長了,在我手心寫字的話我理解不了嗎?”
向北立刻點頭,想起冬尋看不見又在他手心一筆一划寫到:是的,你教我吧。
你是真心想學嗎?
冬尋正要問,猛地發現這個場景太過眼熟,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對向北點頭,問他:“季秋,你是從小就不能說話了嗎?”
向北愣住,片刻思索後決定繼續裝可憐。
他慢慢在冬尋手心寫,說自己是後來因為藥物導致了不能說話,冬尋問他是誤食了什麼藥,他停頓了一會兒,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編。
冬尋見他沒了動作,以為是觸及了他的傷心事,於是將手收回來安慰道:“不能說話,但是你還能聽到看到,以後空閒的時候,我就教你盲文吧。”
向北暗自鬆了一口氣,心中歡喜,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抱他,張開雙臂剛邁出一步就又停了下來。
他停在原地,反覆叮囑自己慢一點,再慢一點,將心頭涌動的思念又沉得深了些。
而後的近一個月里,向北和冬尋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就像他們約定的那樣,不管冬尋起來多早,向北都已經在拖地了,然後他就去煮麵。
其實他現在不太會煎雞蛋,因為看不到火候,自己吃都經常叫外賣,要是做飯的話多半都是帶湯的,味道差一點,但不至於糊。
這天他想給向北煎雞蛋,從冰箱裡拿了一個生雞蛋回到電磁爐面前。
他摸索著把鍋放在電磁爐上倒了些油進去預熱,因為看不見,伸手去試溫度的時候手不小心碰到油麵,燙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立刻將手縮回來。
站在門口觀察已久的向北沒有料到他這個動作,健步衝上前一把抓了他的手伸到水龍頭底下打開涼水沖。
他一句“疼不疼”差點就沒憋住脫口而出。
看著冬尋緊皺的眉頭,手上的動作又小心了一些。
“唔...”冬尋輕哼一聲,硬是掰開他的手指將手縮了回來。
那麼燙的鍋,鍋底還都是滾燙的油,燙這一下也不知道有多痛。向北的眉心也跟著冬尋的擰在一起。
“沒事。”冬尋咬牙道。
其實他並不是特別能忍痛的體質,向北也是後來才知道每次替自己挨了打,他身上的痕跡都很嚇人。
那會兒向蕊脾氣也不太好,雖然都不下重手,但是被向北氣急了也是要狠狠把人揍一頓的,而冬尋總是擋在他身上挨下最重的那一棍子。
他小時候體會不到,慢慢的到了高中,向蕊不動手了,唯一動手打他就是冬尋離家的那次。最後最狠的一棒落下來的時候還是冬尋給他擋下的,冬尋還說著他的“口頭禪”:弟弟不懂事。
然後把陣陣鑽心的鈍痛咬碎了一聲不響吞下去,自己也跟著心頭一抽一抽的疼。
向北脫了圍裙跑出去買了止痛藥和消毒藥水回來。冬尋坐在椅子上,他就站在吧檯面前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給他擦藥。
冬尋的手被向北托在手心裡,陌生又熟悉的溫度又透過肌膚傳到他身上各個角落。
他突然心慌意亂,往後掙了掙。
向北一個“別”字都跑到嘴邊了,又硬生生拐了個彎發成了單音節“啊”。他把冬尋的手往回扯了扯,抽空在他手心寫了個別動。
還加了個嘆號。
冬尋手指痛得不得了,感受到這個嘆號卻又忍不住笑出聲。
他說:“我不動,你慢慢塗。”
如果他能看得見,向北臉上心疼又滿足的表情一定能惹他笑得更大聲。
因為手指被燙到,冬尋接連好幾天都沒有摸鋼琴。相熟的客人來問起他,他也都歉意的一一解釋。
而向北自從冬尋的手被燙傷後,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承包了所有的事情。他洗漱完燒好水就去擦桌子,等水燒好了,冬尋差不多起床,他又去煮麵。
偶爾也吃點別的,煎蛋水煮蛋,麵包牛奶,水果沙拉,向北換著花樣的給他做早餐。
冬尋並不太適應被人這麼細緻入微的照顧,連他早上起來要喝的溫水向北都給他提前晾在吧檯上。
因為此時的向北太細心,冬尋心底那個向北和季秋之間的等號慢慢地又好像淡了一些。
——這感覺並沒有讓他輕鬆,反而令他警鈴大作。
如果從此以後遇見的每一個親近熟識的人都像向北,他該怎麼辦才好。
明明夏天都過去,天氣卻越來越熱,好像夏天那高熱的尾巴被立秋一直抓著抓到了秋老虎,M城又迎來了一波高溫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