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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少騰皺了皺眉頭,“我陪你進去,你這狀態,我怕你承受不住。”
白慕川冷笑,“他們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權少騰:“……”
他不說話了。
畢竟是白家的家務事,他不好插手。
而且,停車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站在台階上的白慕軒。
“唉。好吧!有什麼要需要幫忙地招呼一聲,哥們兒隨叫隨到。”
“明白。”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告訴黃何,隊裡的事,讓他多費心。這兩天我可能顧不上——”
權少騰:“幹嘛交代他?當我是死人啊?”
話一出口,他看到近在眼前的殯儀館,又把尾音咽了下去。
“行吧,我走了。”
又覺得不對。
他敲了敲額頭:“你就放心去吧,我都會安排好。”
也覺得不對!
他癱在椅坐上,“這他媽真不是一個好地方。”
“……”
“既然生,何必死?”
“……”
沒有人回答他。
既然生,何必死?
人生沒有如果,生命的設定不由人自己。
……
白慕川上台階的時候,白慕軒就看到他們了。
他上前迎了兩步,又停下,“你總算來了。”
白慕川嗯一聲,“奶奶呢?”
他的聲音有點啞,情緒異常低落,這是白慕軒認識他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的。
於是,那些責備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
“他們在給她老人家換壽衣。一會兒就能見到。”
白慕川:“誰給她換?”
白慕軒嘆口氣,“這邊本來是有工作人員負責換的。但我們讓李媽去了。老太太讓李媽伺候慣的,換了別人怕她不習慣,不高興。”
白慕川點點頭,“那得多給李媽一些錢。”
白慕軒:“明白的。李媽也不計較。”
白慕川瞥一眼他,“走吧,帶路。”
殯儀館地方很大,如果沒有人指引,不好找地方。
喪葬儀式發展到今天,產業已經很成熟了,一條龍服務,根本不需要死者家屬花什麼心思去打理,人在醫院咽了氣,就會有專業的人員負責指引家屬和幫著辦流程。需要做些什麼,需要什麼儀式,他們很熟稔。家裡想辦得簡單的,很快就完成,像白家老太太這種德高望重的人,會稍稍複雜一點,但對於喪葬服務公司而言,仍然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套路工作。
向晚默默跟著白慕川。
他牽著她的手。
從下車開始,就一直牽著。
所以,向晚是唯一一個能從他鎮定的表情下感覺到他心情的人——
他的手,冰冷。
不若以往的溫暖,冷得一點暖意都沒有。
她以前認為小說上寫的人在傷心害怕時身上會冷得哆嗦是誇張的說法,這一刻,真正感受到,她信了。
白慕川的傷心,沒寫在臉上,全藏在了心裡。
那個離去的老人,是在那些黑暗歲月里,給過他唯一溫暖的人。
是在他人生最關鍵的幾步里,牽過他的手,為他搭過橋,指過路的人。
即便白慕川沒有說過,向晚也能想像得出來,那些年如果沒有老太太的維護,初去白家的他,不會比在程家的時候日子好過。如果沒有這個善良的老太太,白慕川也許就長不成今天的樣子……
向晚感覺到他的悲傷,抽口氣,握緊他的手,給他力量。
白慕軒走在他們的身邊,一直沒說話,見到這個小動作,突然看過來,問白慕川。
“你平常都不關機的,今天是怎麼了?”
白慕川沉默一下,“辦點事。”
白慕軒顯然不知道他辦的什麼事,嘆一口氣,“奶奶在彌留的時候,一直念著你。她想見你。”
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忘記了許多人,許多事,但他從來不曾忘記自己的大孫子,在她心裡唯一的孫子,只有一個白慕川……可是,白慕川為了今天辦結婚證不被打擾,關機了。
“我很遺憾。”
從來沒有過的遺憾。
遺憾沒來得及見奶奶最後一面。
白慕軒吸口氣,“你也別太傷心。奶奶這個歲數……也算是壽終正寢。”
白慕川略略垂下眼,“她走的時候,沒有太難受吧?”
白慕軒搖頭,“她是突然發作的,很快就去了,沒遭什麼罪。李媽說,老太太今兒也是奇怪,特地讓她拿了一身大紅色的新衣服,說是穿著喜慶。還跟李媽開玩笑說,她都活八十年了,活夠了,孫子也找著媳婦了,這輩子也算圓滿了。也許是早有預知吧,她今天早上起床,就一遍遍問李媽,她大孫子——嗯,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那短暫的停頓,白慕軒說得很輕。
從某種角度來說,老奶奶對白慕川的偏愛,對白慕軒是不公平的。
可是,情感這東西,最是沒有公平所言。
在白慕軒被拐賣的若干年裡,老奶奶看著白慕川走進白家,看著他成長,看著他變成今天的白慕川,像呵護一棵幼苗似的,眼看他漸漸茁壯,這種相處的情分很難被取代。在她的心裡,白慕川就是她的親孫子。而白慕軒再回白家的時候,老奶奶的腦子已經有點糊塗了,只記得白慕川,不記得白慕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