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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名門的人與暗影這種半路發家的暴發戶,是有明顯區別的。孟熾頭髮剪短了,瘦了,也黑了,但他還是孟熾,優雅、英俊、一動不動依舊從容有氣度,身陷囫圇後還能保持這份平常心的人,可不多。
白慕川坐下來,讓人給他倒了一杯水。
他沒有急著問,孟熾也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好久不見了,白警官。”
“好久不見。”
兩個人臉上都很平靜,不像是警察與罪犯,到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在相互道好。
案子移交檢察院以後,白慕川就只來看過孟熾一次。
那一次短暫的交談,孟熾的表情與現在一模一樣,不抗拒,不熱情。
這個人實在無趣。
無趣到了極點。
心理素質也很高。
他不想說的話,任憑你說破嘴皮,也聽不到半句。
“咳……咳咳……孟熾,今天我來找你,相信你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吧。”
白慕川開門見山,孟熾也不裝傻。
“案子不是結了嗎?難道檢察院還要求你們補充偵查?”
呵!白慕川唇角微勾。
真是一個有意思的犯罪嫌疑人。
對刑事訴訟法的流程,熟悉得就像吃飯喝水似的。
孟熾是一個有本事的商人,男人,走上這條路,如果就這樣去死,實在是令人唏噓。
“是的。”白慕川想了想,索性不否認,“案子還有一些細節上的問題,需要補充一些證據。必須找你求證。”
“哦。”孟熾抬抬眉,“可是我該說的,已經都說過了。”
他今天的態度,好像比以前更好。
看來在這裡,對人是真的有改造效果的。
白慕川看著孟熾,想到同樣在看守所的暗影,眉頭擰起,“聽說案子快要開庭了,你就沒有想過,為自己解釋一下?”
“我解釋過了。”孟熾淡淡說,“可你們認為是我,我無話可說。”
又是這句。
無話可說了。
一個人對待自己的性命,也無話可說。
要麼,殺人的確實是他,那是真的無話可說。
要麼,這中間,一定有比他性命更重要的東西需要讓他閉嘴。
孟熾是哪一種?
白慕川瞄他一眼,“書看完了嗎?”
書?孟熾眉梢微動,“《灰名單》已經看過很多次了。《白名單》出版了嗎?”
白慕川:“沒有時間寫。”
“那真是令人遺憾!”孟熾說到這裡,抿了抿唇,又慢慢抬眼看白慕川,“上次忘了感謝沐二少的題字。”
上次給他的《灰名單》實體書上,白慕川寫了一句話。
“黑暗外面,關著陽光。你在門裡,我在門外。”
“可是,我不太認為二少這句話。”孟熾慢聲說著,眼睛裡有燃燒起來的光芒,只瞬間,又沉下,歸於冷寂,“我在黑暗裡,你又何嘗不是?我們活在世界上的人,哪一個又不是?沒有光,何來暗,沒有暗,何來光?這兩者,難道不是相互依存的?”
這……
白慕川微笑。
“這就是一個哲學問題了。”
末了,他目光嚴肅下來,“我們今天來找你,要討論的是案情問題。”
對他的回答,孟熾顯然不太滿意。
他嘆,“我與白警官,現在大概就能討論哲學問題了,案子的事,我能說什麼呢?呵……”
白慕川目光冷冽:“你可以告訴我,屠亮不是你殺的。法庭還沒有終審,你可以隨時翻案。”
孟熾一怔,笑了,“有用嗎?”
“有。”
“殺不殺屠亮,對我的判決,會有什麼區別?”
白慕川沉下眸子。
從在屠亮死亡的現場抓捕孟熾到現在,他說過的所有話,都沒有這一句話那麼有用。
這句話看上去尋常,卻是孟熾第一次就案情表態。
仔細琢磨,至少有幾層意思在裡頭。
一是間接否認了屠亮是他殺。
二是他知道除去屠亮那些案子,證據對他實在不利,他靠這件事翻不了身……
三是……他默認這件事,是有保護其他人的動機。
白慕川沉吟半晌,笑了,“與你有關係的人不是戚科嗎?難道你的真愛是葉輪?”
突兀的話,帶點笑。
孟熾表情微微有些變化。
看著白慕川,他說話更謹慎了。
“我的態度還是那個樣子——你們願意怎麼想,是你的事。要怎麼判決,是法院的事……白警官,我認為你們不必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
白慕川不理會他言詞間的遊走,直截了當地說:“那一天,葉輪和謝綰綰兩個人昏迷,那間屋子裡只有你一個人,屠亮破門而入被擊斃,理論上來說,殺人的只有你……”
“對。”孟熾點頭,“所以,我無法否認。”
“你剛才已經否認了。”白慕川挑挑眉:“殺人的,是葉輪?”
孟熾抿唇,突然涼笑起來,“你當然也可以這麼認為。不過,這句話,你應該去對葉輪說……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