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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當是個陳列室,裡面陳設著各色各樣的東西,包括藝術品花瓶、古籍、珠寶衣裙等等,每個小格子都貼著小標籤,寫著時間,像是某人為了紀念什麼所設計的。
他先走到時間最久遠的那頭,在第一個格子看見了一個碎成兩半的撥浪鼓,那距今都快要五十年了。
他瀏覽一遍,沒從紀念物品里看出特定意義。
這時卻聽見陳無聞喊他,“快來看!這是沉刀哥哥!”
那是倒數第二個格子,放著一疊照片。
照片的拍攝地點從市局門口到工地,從城中村到高級飯店,有魏沉刀本人單獨的照片,也有一幫同事陪同的,還有和女朋友一起的。
他一張一張的看完照片,眉頭越皺越緊,來到了最後一張:男人從車上下來,摘了墨鏡夾在胸前口袋上,他肩寬腿長,穿著合身的常服,更襯得眉眼深邃,英俊瀟灑,他正大跨步往市局大門去,微眯著眼,視線應當是放在巍峨大樓頂上的警徽上。
照片時間顯示是五月十八日,假如魏沉刀看見,會辨認出,那是他回到帝都的第一天。
陳無聞的小腦袋壓根沒有這麼多容量,他只是直覺上不太好,內心很慌。
梁廣祈心中疑竇叢生,覺得自己無意間闖進一個大秘密中,陰謀陽謀攪成一團,讓人捋不清頭緒。
這間房間太過詭異,他心裡覺得毛毛的,下意識要走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聞謙也就暈了那麼十來分鐘,眼前冒金星,被搬動、捆綁,然後恰當的從眼前一片黑的狀態里醒過來。
他看見梁廣祈將手放在門把上,當即出聲阻止:“別出去。”
梁廣祈差點給他嚇出心臟病來。
他回頭,對上了聞謙的靜謐無聲的眼睛,以及苦澀的神情。
這人什麼時候醒的?
聞謙道:“還有一批人沒被撤走,他們拿了支票被打發在這兒等著,但都知道自己是‘棄子’,現在他們心思很多,說不定會有亂來的人,所以你們別輕舉妄動,在這裡等就好了,他們沒有密碼,進不了這裡,你們很安全。”
梁廣祈和他對視片刻,心裡犯嘀咕,這小伙子演的哪出……但仍選擇了相信他。
“到底怎麼回事?”
聽見他們不出去了,聞謙放鬆下來。
他忽然在想,反正從今天起,一切都結束了,不管鋃鐺入獄、還是倖免於難,他都自由了。
他覺得很輕鬆。
這樣想著,他臉上泛起淡淡微笑。
他看了看眼前這位中生代影帝,心想,我原本想成為他這樣的人的。
希望能體面、自尊,有資格去面對挫折和事業上的挑戰,並證明自己當得起這些。
“我看過您第一部戲《烽火》,”聞謙說,“那也是我第一次看電影。在村口的露天放映上,全村人都很興奮,搬著板凳攜家帶口的去。我們去的時候已經沒有位置了,大姐讓我騎在她的肩膀上,看完了整場電影,還說我長大了也和您一樣俊,也能拍電影。”
梁廣祈很想給他按個快進鍵,跳過吹捧寒暄環節,但也知道反派一般都會在這種時候吐露心聲,幫他釐清這一團亂麻。
於是梁廣祈走到他身旁,就地坐了下來,平視著他的眼睛,“然後呢?”
“又過了幾年,大姐和同村人一起去緬甸務工,回來之後,她就開始吸食毒品,我們那裡把毒品當成高消費品,覺得是有錢人身份地位的象徵,我試過所有辦法,都沒辦法阻止她,我們家因此欠下很大一筆債,終於有一天,那些人找上了門。我們那裡是一個很偏遠的村寨,也許是民族原因,我們那裡的人通常長相不錯,再加上地處西南,所以成了他們重點觀察的地方。”
“他們是誰?”
“他們是一個犯罪團伙。這夥人的手法是讓人染上毒癮,從而將人當做商品進行交易,賣去從事性服務,有力氣的做苦工等等,有一條你們想像不到的黑暗產業鏈。他們盯上了我的兩個姐姐,當然應該也盯上了我——然後,我就碰見了那個女人。”他說到這兒頓住了。
梁廣祈追問,“誰?”
聞謙抿了抿唇,“她是這夥人的頭領,你應該見過她,封於雁。”
梁廣祈面色變了。
“她把我們一家人都留下了,給我的兩個姐姐提供取之不盡的毒品,把我帶來帝都,送我上學,條件是我做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那你姐姐……?”
聞謙臉上呈現出灰暗之色,“前兩年我姐姐死了,愛滋。”
梁廣祈和陳無聞對視一眼,不知該說什麼。
聞謙漠然道:“不是每個人生來都錦衣玉食,挨餓受凍時時刻刻擔心生命安全的大有人在,我能活到現在,只是託了這張臉的福,多虧了長得像——”
“那現在呢,”梁廣祈匆匆打斷他,沒讓他說下去。
聞謙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陳無聞,看見他無措的、稚嫩的臉,把自己後邊的話吞了下去,沒有說出來。
也是,他沒有必要知道這些。
“現在?你們不用擔心,”聞謙道,“封於雁已經出發去津港,把你們綁來,只是想引來警察,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以便她成功逃去大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