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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覺得用石頭剪刀布來決定誰做家務比較麻煩,於是林染從網上淘回來個色子抱枕。
反正日子有點雞飛狗跳。
在一個林染不在家的周末,沈奪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好好靜下心來拍一條更新的時候,他接到了母上大人的電話。
屏幕上歡樂地跳躍著“淑芬”兩個大字。
老媽羅琴初,原名羅淑芬,據說她年輕的時候屬於文藝小清新范兒的,覺得這個名字不大符合自己的氣質,瞞著爹媽私自改了名,翻遍唐詩三百首外帶宋詞三百首,從中拎出來“琴”“初”這兩個字,幻想混個當代女詩人啥的。
後來詩人沒當成,嫁給了當年一窮二白的沈奪他爸。
對選老公這事兒,她跟改名字一樣,又倔主意又正,瞧准了這男人是個潛力股,力排眾議,死活非要嫁給他,結果被她押對了寶,倆人移居帝都後,沒幾年就發達了,混得風生水起。
沈奪有一回無意間翻到老媽年輕時候的一張照片,背後是已經有些褪色的淡藍色鋼筆字:羅淑芬。
打那以後,他就默默把老媽在自己手機里的備註改成了“淑芬”。
羅琴初給兒子打電話,下了兩道命令,第一,去魚骨巷素悄坊訂購一款包,第二,晚上帶著媳婦回家吃飯。
沈奪歪頭夾著電話,手指噼里啪啦敲鍵盤,“什麼素悄,不就是個做包的小作坊麼,你打開你衣帽間,幾萬塊的驢牌自己數一數,幹嘛非要買那個?”
電話里嚷過來:“你懂什麼?讓你去就去,給我辦點兒事怎麼這麼費勁?你忘了當初我怎麼生下你的?生了三天三夜,疼的我……”
“好了淑芬兒,我去。”
再不掛電話,又要叨咕一遍,還三天三夜,您當生哪吒呢?
那個素悄坊最近幾年在帝都上流社會太太們的圈子裡特別火,純手工,款式獨一無二,聽說以前當家的是個九十多歲的老匠人,最近幾年不做了,讓他唯一的女徒弟接了班。
這女徒弟也不是吃素的,年齡不大,卻完全繼承了老皮匠的超高技藝,並且習慣獨特,跟那個每天只做兩道菜的米其林大廚一樣,她每個月只做兩款包,不接受定製,她做什麼樣就買什麼樣。
而且齁貴,完全不比那些奢侈品遜色。
就算這樣,也引得名媛太太們爭相預定,久而久之變成了個不成文的規定:有一款素悄坊的包才算跟上了潮流。
魚骨巷,巷如其名,空中俯瞰跟條魚骨頭一樣,坐落在帝都的市中心,這條巷子看著不起眼,家家戶戶都是千萬富翁——可惜沒人拆得起。
素悄坊就在巷子往裡走一百米不到的地方,左手邊,那個古色古香,帶著點晚清痕跡的四合院。
沈奪敲了門,沒人應,他輕輕一推,門開了。
院子裡種了很多花草,廂房一整面牆掛滿了爬山虎,幾個小籠子裡養著八哥小雀,看著跟清晚時那些大貝勒爺的居所似的。
如果這時來段兒京劇就很應景了。
正房的門大開著,他走進去。
屋子裡安安靜靜,偶爾有“咚咚”的不規則的敲擊聲。
一眼掃過去,全部都是古典家具桌椅,有個姑娘坐在屋子最里側的桌子後頭,斯文安靜,黑框眼鏡襯的皮膚白嫩,長長的捲髮隨便攏起來,穿一件素色圍裙。
她面前一桌子的工具,量尺,大小不一的皮塊,針線,錘子,錐子,還有些沈奪叫不出名字的東西。
她正低頭認真用小錘子在一塊皮子上砸眼。眼神沉靜溫和,是沈奪從來沒見過的樣子。
跟昨晚那個癱在沙發上,翹著腿玩節奏大師,指使他給她倒杯水時候的樣子——
完全不同。
第4章
忽然發現,認識林染以來,見過她太多面。
遊樂場那個女魔頭,領證那天的名媛范兒,酒吧里的黑色·誘惑,家裡的不修邊幅,眼前的斯文沉靜。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林染目前研究生在讀,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正是做課題忙的時候,怪不得每個月只做兩款包,原來還是個“兼職”。
直到裡面的姑娘覺出異樣,抬頭看過來的時候,沈奪才勉強回神,打起精神整理好面部表情,走過去“呦”了一聲:“這不是我媳婦兒嗎?”
林染一臉問號,手裡還舉著小錘子:“你怎麼來了?怎麼知道我在這?”
“我不知道。”沈奪打量這間房子,走到林染對面抽了把椅子大喇喇坐下:“是你親愛的婆婆,我媽,非要素悄坊的包,讓我來買,哎——”
他順手拎起桌上的尺子把玩在手裡,“什麼情況啊,你跟這兒幹嘛呢?”
林染一把抽回男人手裡的尺子:“別亂碰我東西。”跟當初沈奪那欠抽的口氣一模一樣。
可逮著機會報復了。
“別告訴我你就是那幫女人傳的賊邪乎那個老皮匠的關門女徒弟。”
沒人搭理他。
沈奪倆手墊在腦後,靠在椅背上,欠嗖嗖的咂嘴搖頭:“飄,太飄,傳言果然不可信,一年輕小姑娘哪就那麼牛掰了,不會是你在這擺擺樣子,讓你師傅幕後坐鎮吧。”
不熟的時候,沈奪一副冰塊臉,看哪哪冷,咂摸不出骨子裡的東西。熟了以後,林染髮現自己當初被他那副故意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