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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說就是了,我說總可以了吧?混蛋……對不起……」
「嗯?」最後幾個字的聲音實在太小,司遙是真的沒聽清,而且厲森是低著頭,讓他連看嘴型都看不到。
不過厲森顯然不是這樣想,猛地抬起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連喊三聲,一聲比一聲更大,「這樣總足夠了?哼,你不就是想聽我說這個嗎……」
「……」
明明是道歉,也能道得這麼咬牙切齒、義憤填膺,司遙不得不佩服。
不過,他居然道歉……這個人,居然也會向別人道歉啊。
從之前他做出那一堆解釋的時候,司遙就發現了,他和以前似乎變得不太一樣。而現在看來,並非似乎,他是真的變得很不一樣。
而這種改變,對於司遙來說,他想,他也相信,這是很好很好的事。
笑意再也止不住,在司遙唇角泛開,用雙手捧起對方的面頰,吻了過去。
厲森微微睜大眼睛,怔愣幾秒,合上了眼。
親吻,還是一樣的觸感,一樣的溫度,然而卻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現在的感覺,真的很好。
「喀嚓!」
突如其來的一道閃光將兩人驚擾,莫名地往光源發生處看去。一個記者模樣的人站在那裡,手裡捧著數位相機,還打算再多拍幾張的樣子。
「你!」文越氣勢洶洶地衝過去,一把奪過相機。
那個記者被她的舉動驚呆,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她將記憶卡從相機中拔了出來。
「你、你幹什麼?」他立刻把相機奪回去,還想去奪記憶卡,卻被另外一個人擋進兩人中間。
定睛一看,更驚訝了。
要說這兩個人,他知道,都是小有名氣的藝人。可是根據以往的媒體報導,這兩個人的性格都還比較溫順隨和,怎麼現在卻好像化身修羅,讓他有股說不出的壓迫感?
「問我幹什麼,怎麼不問問你自己在幹什麼?」
文越厲聲說,「你現在站在這裡,不是來拍攝事故現場嗎?怎麼拍起私人畫面來?你是狗仔隊嗎?」
「呃……」
記者確實理虧,乾巴巴地陪笑,「不好意思,我只是職業病,看到有一點新聞效果的場景就忍不住想按快門……」
其實他說得還算含蓄。剛才接吻的那兩個人,一個是厲森,一個是曾與厲森的徘聞對象蘇瞳傳過徘聞的經紀人,這個新聞的效果,可遠不止是「一點」而已。
「呃,文小姐,可以請你把記憶卡還給我嗎?那裡面還有我之前拍的很多照片……」他懇請道。
「還,我一定會還給你。不過要等我把某張照片刪掉之後再還。」文越不容轉圜地說。蘇瞳點頭,鼎力支持。
「這、這不行啊。文小姐,我拜託你……」
「沒門。」
「文小姐……」
「……」
那邊還在你來我往,這邊的兩人收回視線,對視三秒,不約而同地笑起來,湊近,繼續之前那件被打斷的事情。
這次的飛機事故,由於飛機本身已在降落中,加上機長處理得當,以及種種外在因素都還有利,與通常所見的飛機事故比起來,其傷亡情況簡直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
不過,對於厲森面百,畢竟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相當疲憊。之前與司遙見面的時候看上去那麼精神,不過只是一時激動罷了。
跟著司遙去到他住的地方後,厲森洗過澡便上床睡了。睡得很沉,只記得他是牽著司遙的手入睡的。
大概是由於這個緣故,他完全沒有作夢,一睡下去就直接睡到了天微亮。
醒來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握握手心,才發現手裡空了。睜開眼睛,枕邊也是空的。
厲森坐起來,左右看看,在陽台上找到人。
那人坐在圓桌旁的藤椅中,安靜的側臉,看上去十分平和,卻又莫名地深邃,讓厲森看到失神。
等到回過神來,想了想,下床去倒了兩杯熱水,去到陽台。他將一杯水遞給司遙,說:「捂捂手。」
現今時節,凌晨的氣溫比白天至少低十度。這個人只披一件大衣坐在這裡,讓人看了都覺得夠嗆。
「謝謝。」司遙接過水杯,捧在手中。
而後兩人不再說話,任時間靜靜流淌,冷風微起,幸好手中捧著一份溫暖。
厲森靠在欄杆邊,遙望著天際盡頭,再過不久,朝霞便將升起。
他端起水杯,淺淺喝了一口,轉過身來看著司遙:「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
「什麼事?」司遙挑眉。
「那個時候,我坐在震盪的飛機上,感覺到自己急速下墜,我很害怕,我以為自己這次真的死定……然後我才發現,原來我這麼怕死,我真的很不想死,我更不能……」
厲森頓了頓,閉上眼,「那時候我的腦子裡出現很多畫面,很多人,很多事,包括你……」
「……」
「我想著,當年那個傢伙的親人就是因為空難而去世,如果連我也……他該怎麼辦?他會不會哭?說起來,我還從沒見過他哭。連他哭的樣子都沒見過就死掉,我怎麼甘心?就像那條流浪狗一樣,到死才得到他的眼淚,卻已經沒辦法親眼見一見,太不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