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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顧天寶,他對我提起的很少。我甚至一直以為顧天寶現在還躲在某個城市,隱姓埋名的過著自己小富豪的生活,沒想到他居然進了精神病院。
“他怎麼會進精神病院?”我問。
顧一笑皺著眉道:“在工作的時候,突然犯病拿著裁紙刀扎傷了員工,當時好幾個人才制住了他,到醫院以後打了鎮定劑才冷靜下來。後來醫生診斷是精神病發作了。”
他說得很平靜,最後又道:“要麼你就在北京吧,和他也沒什麼交情,去見了面也是壞了心情。我自己去處理一下。”
“那好吧。”我說。
忽然間我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好奇心死了。如果是從前,我一定會跟著去看看,現在他說我沒必要去,我居然就覺得沒必要去了。因為我也明白,顧天寶如何,對我真的沒什麼影響。
這件事看起來很著急,顧一笑第二天就走了。
他走後,第三天就有一個蒼白清瘦的女人找到了我,準確的說是在公司樓下等到的我。
她手裡拿著一張照片,看到我以後又對照了一下。我不由也多看了她兩眼,這個時候她有些猶豫不定的開口了:“您好,請問是陶然嗎?”
在她說話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莫名的熟悉。
我點了點頭對她說:“我是,您是哪位?我好像不認識您。”
她羞澀的笑了笑說:“您肯定不認識我,我是顧天寶的媽媽,這一次來北京就是為了見見你。”
顧天寶的媽媽,來北京,特意為了見我?
我覺得這件事很古怪,她見我為了什麼事?何況,在我聽說的所有消息當中,顧天寶的媽媽是一個長期住精神病院的病人,她的眼神卻這麼清明,不像是精神病人。
“您好,您找我有事?”我問。
她點了點頭,依然是一副很靦腆的樣子說:“能不能坐下聊聊。”
我想了一下說:“喝茶您可以嗎?”
她笑了笑說:“可以,謝謝您。”
她的客氣和禮貌讓我覺得特別的舒服,就帶著她走了附近一家茶館。這家茶館是日式的茶道,進門要脫鞋穿襪子的。
她對此好像很熟悉,一點生疏和不適也沒有。
我們到了小隔間坐好,她才向我鞠了一個躬說:“謝謝您的體貼,您應該聽說過我是日本人吧。”
我略有驚訝的抬頭看著她說:“不好意思,我事先不知道。”
她體貼的笑了笑說:“那大概就是緣份了。”
我給她倒了一杯茶說:“那您找我,是什麼事?”
她雙手接過茶杯很溫和的一笑說:“其實,我只是來澄清一件事。現在,我不知道這件事要和誰澄清一下了。”
我看著她,隱約猜到了什麼,心裡充滿了不安。
“我不是精神病,並且我家裡沒有精神病史,我家裡所有的人都是正常的。顧天寶也沒精神病。”她看著我,一字一頓的說,“正常的人,精神病的藥吃多了,也會精神失常的。”
我心裡的震驚不亞於一場大地震,但是表面上還勉強維持著平靜。
“您和我說這個,為什麼?”我用笑掩飾自己的不安和震驚。
她依然認真而羞澀的看著我:“我只是想讓人知道,我和我兒子都是正常人,並沒有精神病。哪怕,只有一個人相信也行。”
“顧天寶現在已經不太好了?您不回去看看他嗎?”我看著她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最終沒忍下心來,說出了現在顧天寶的現狀。
“我都知道,所以才借這個機會來和你說一下,隨後我就走。但是,我沒辦法去看他,如果我去了也會被關進精神病院。那個地方就是地獄,我不想再進去了。天寶已經那樣了,我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區別?”她似乎是對我說,但又像是對自己說。因為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她都是微微垂著頭,聲音也輕輕淡淡的。
我頭疼的厲害。
顧家的事比我想像的複雜,到底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我要怎麼分辨?另外,我即使分辨了又有什麼用?於是事有補嗎?
她看了我一眼,又問:“想必話說到這裡,你對我以及我身後的故事都不感興趣。那我也就多做打擾了。謝謝你能聽我說了這麼多。再見!”
我看著她站起來,又一步一步的走遠,張了幾次嘴,最終沒說出讓她回來的話。
這是我第一次見這個女人,也是最後一次見。十天以後,顧一笑回來了,他一臉的疲憊,進家門以後把隨身的行李往地上一扔,解開了襯衫的扣子,對我倦倦的笑了笑說:“我回來了,事情都辦完了。”
“顧天寶?”我問。
他點頭說:“和醫生說的一樣,我過去陪了他三天,他就去世了。這樣也好,這種折磨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就算是解脫了。”
我在這一瞬間,相信了那個女人的話,但是,也不想戳穿顧一笑。
他經歷的很多事,是我無法想像的,就像是我曾經經歷過那麼多的黑夜,在夜裡有過那麼多的糾結和悲涼,這些經歷也是他無法想像的。
現在,我既想問又不想問,想了很久,我彎腰拿起他扔到地上的行李,對他笑道:“你累了幾天,先洗個澡休息一下。等一會兒你有精神了,咱們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