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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弟妹說完話了?”蕭紹從信中抬頭,仔細看了她臉上的神色,見並無什麼不快或委屈的樣子,這才溫聲同她問到。
“是。”周寶珍蹬了鞋子自動自發的爬到蕭紹懷中坐了,有些頭疼的攬了他的脖子沖他撒嬌“五弟那裡,表哥得空還是去勸勸吧。”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可她房裡的事又有哪一件是表哥不知道的,有這麼些功夫表哥該早就把事情打聽清楚了。周寶珍猜的半分不錯,原本蕭紹是要往前院去的,只是想著珍姐兒方才的形容便又吩咐湛盧幾個將要看的奏摺和書信都搬到了房裡來。
見周寶珍煩惱,蕭紹心想這又算得了什麼事,不過既然珍姐兒想當個好嫂嫂他也不能攔著,當下在她粉嫩嫩的唇上親了親安慰到,“知道了,五弟那裡我會同他說的。”
周寶珍這裡替別人的夫妻關係煩惱,卻不知外頭那些人已經將主意打到蕭紹頭上了。皇帝年紀還小尚未長成,離大婚選秀還遠的很,有那一等愛鑽營的人家便把目光投向了如今大權獨攬的蕭紹,要知道別的且不說,可定南王明明白白的還缺四個側妃呢。要不是礙著如今還在國孝之中,這些人恐怕都要把人送到王府里了。
之後皇帝下葬,蕭紹送皇帝梓宮入皇陵一走又是多半個月,再回來時關於先皇的種種差不多也算是徹底結束了。葬禮結束了便要開始一系列的清算活動,有功的自是喜氣洋洋加官進爵,有過的便也成王敗寇與人無尤了。
然而這些日子京里又不知自何處颳起了一陣妖風,說是皇上並非先皇血脈,這種事情無憑無據,只是空穴來風再加上有心人的推動,居然有了越演越烈的架勢。
這日柳氏上門,臉上的神色卻很不好。周寶珍親自迎了柳氏入房中,屏退了左右後問到“我看母親臉色不好,不知因何事不快。”
“最近外頭的傳言你可聽見?”
原來是為了這事,周寶珍卻是不擔心的,如今太子已然登基,有心人就算要拿這件事情做文章想來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先皇已經不在了,這事說起來是真是假又有什麼相干,左不過是那些人的一點私心妄念罷了。”
柳氏聽了這話臉色倒是好了不少,只是她生氣卻不是因為這個,“你可知這話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何處?”周寶珍估摸著母親的神色心想這事該不會是同自家有關吧。
果然就聽柳氏接著說到“你當我為什麼生氣,你二叔這個人一輩子糊塗也就罷了,偏還是個會惹事的,就她那個姨娘也不安份,仗著自己生了兒子又在外頭呆了幾年心就大了,居然做起了幫別人刺探消息的事來,你當舊年裡六姑爺靠什麼搭上的魏王,哼這些下作的東西,合著這事要踩著咱們的頭向上爬呢。”
周寶珍一驚不知道自家居然還有這樣的事,“這事母親是如何知道的,還有沒被他們抓住什麼把柄吧。”
“這倒沒有。”柳氏得意一笑,“說起來虧得紹兒做事穩妥,當年這事便一點破綻沒留,外頭得人縱有懷疑卻也沒有證據,不然你想魏王為何不敢將這事捅出來,也不過是苦在沒有確鑿的證據怕徒然打糙驚蛇罷了。”
當年二老爺帶著那姨娘回京,六姑娘頻頻回娘家,後來又被柳氏發現那姨娘讓人窺探大房,尤其是絡姐兒的事便多長了個心眼,果然就被她抓住了些蛛絲馬跡。六姑娘是出嫁女暫且不管她,柳氏卻是先將那姨娘處置了,這樣的東西留著也是惹的家宅不寧的禍患。如今那姨娘一進病的不能起身了,想來也活不了多久了,柳氏不願意拿這事髒了女兒的耳朵自是不會對她提起。
魏王失敗,二公主多年籌謀成空,只是她素來謹慎狡猾,並未直接參與逼宮,礙於她皇女的身份,便是皇帝也不好拿她怎樣,再說先帝時二公主便不受寵,如今成了長公主在外人看來比之前倒更尊貴了些。
先皇駕崩,皇帝的兄弟便也只剩了四皇子一個,哪怕是為了名聲和面子也該優容幾分,因此皇帝下旨召四皇子一家回京,王位是不能給了不過好賴給了個謹平侯的爵位也算是皇帝念著兄弟之情了。
☆、第254章
254
先皇新喪新帝登基,在最初的慌亂過後京城很快便恢復了過往的繁華太平,如此說起來老天似乎並未特別偏愛誰,到最後大家殊途同歸,即便是富有天下的帝王生前受萬人敬仰,一朝身故便也很快被人遺忘了。
城西定南王府,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二月頭裡庭前的白玉蘭便開了花,一朵朵茶盞大小的玉蘭花開在枝頭,潔白的花瓣細膩如美玉,花瓣根部卻又都帶了些隱約的紫,花開如雲。再有那杜鵑、迎春、薔薇、牡丹這些日子周寶珍最愛的便是每日醒來在臨窗的榻上看一回花。
“要我說這些人未免也太能鑽營了些——”
世子昨日歇在祖父母房裡,王爺一早便上朝去了,桂月帶人伺候王妃吃早飯,就見蘭萱手中捧了錦盒從外頭進來,她身後七八個丫頭魚貫而入,手中無一例外的都捧了東西。
這樣的情形,桂月這大半個月來也是見怪不怪了,聞言也只是一笑,低頭看了眼正喝粥的王妃說到“也不知王爺又給王妃挑了什麼好東西。”
三月里是周寶珍的二十歲生辰,雖在國孝之中不能大辦,可自二月中起各處就陸續有賀禮送來。桂月是王府的家生子,爹爹更是外院的大管事,她自認還算有些見識,不然也不能被王爺挑中到了王妃跟前做大丫頭,可這些日子見到的東西也著實讓她開了眼界,心想就算是皇帝老爺的私庫大約也不過如此了。
周寶珍自小是見慣好東西的對這些倒是不大在意,東西送來了她多半連看也不看只讓人上了冊子便堆到了庫房裡,倒是蕭紹有暇時會親自看看挑些能入眼的讓人送給她賞玩。
“拿上來我看看。”東西不值什麼,難得的是表哥這份親力親為都心意,周寶珍心情不錯,含笑讓蘭萱將東西呈上來。
蘭萱上前一步半蹲下身子,口中說到“王爺說這是遼東將軍府的二公子讓人送來的,王妃看看可喜歡。”說著她伸手將盒蓋揭開。
“啊——”
室內響起丫頭們低低的驚呼和吸氣聲,周寶珍抬眼看去入目一片柔和的珠光,原來盒內卻是一件珍珠衫,用的珍珠不是特別大,難得的卻是整件衣裳所用的珠子皆是一樣大小顏色,色澤均勻,顆顆圓潤飽滿,在日光的照耀下似有五色光芒籠罩。
“不想這位二公子倒還有些眼光,這做衫子的珍珠不同別的,倒也不是越大越好,像這樣大小的珠子正合適,若是珍珠過大做成了衣裳倒顯得拙了。”月桂看了盒子裡的珍珠衫抬頭朝王妃說到“這要是南珠倒也還罷了,奴婢可是聽說如今東珠不易得呢。”
月桂話里的意思周寶珍當然明白,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原本東珠南珠也無甚差別,只是大魏皇室勛貴都以東珠為貴,商人逐利過渡開採,好多年前便已經連每年進上的數額都不能保證了,眼前這件珍珠衫便是在遼東將軍府上怕也是祖上傳下來壓箱底的好東西了。
蘭萱不如月桂沉穩,性子也要活潑些,王府里什麼好東西沒有,因說到“別的倒也罷了,只是如今在國孝里,什麼金玉珠翠倒要靠後了,到了王妃做壽時竟連件顏色衣裳也穿不得,如今有了這件珍珠衫倒也不怕了。”
這話說的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周寶珍含笑聽了一回,低頭繼續慢條斯理用早飯。她心裡琢磨著遼東將軍是老王爺帳下出身,將軍府對王府向來恭敬,她的壽禮將軍府早就送來了,只是到了表哥這裡為何又單提了這位趙二公子,要知道表哥想來不做無用之事,恐怕這位趙二公子身上該有什麼說法才是。
正想著呢便聽院子裡有動靜傳來“世子,您慢點。”周寶珍抬頭,就見院子裡朝哥正撇開辱母的手,自己費力跨過門檻向上房跑來,周寶珍一樂起身向門口迎去。
蕭紹對長子寄予厚望,前幾□□哥剛過了三歲生辰,便正式延師開蒙了。周寶珍雖然心疼孩子,卻也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拖兒子的後腿。如今朝哥每日上半天學,下午蕭紹若是在書房會見各處官員便也將兒子帶在身邊,難為朝哥小小年紀竟也坐的住。
“給母親請安。”
廊下,穿一身錦繡小衣袍的朝哥先是一臉肅穆的給母親問好,接著不待直起身便又抬頭朝母親頑皮一笑,問道“母親,兒子昨夜不在母親可是想兒子?”說著小小的身子便撞進母親懷中摟著她撒氣嬌來。
周寶珍笑逐顏開的看見了懷中的朝哥,心想雖然表哥對孩子嚴厲了些,可好在這孩子天生膽子大,並沒有被拘束成古板或怯懦的性子,她抱著兒子進屋嘴裡說到“母親當然想了。”
朝哥聞言仔細朝母親臉上看了看,伸手摸了她的臉嘻嘻一笑“母親想我可不要哭鼻子才好。”
“壞孩子,同你父親一樣就會欺負母親。”
周寶珍抬頭輕輕在朝哥屁股上打了一下,佯裝生氣般的說到。她心中氣惱蕭紹,也不知表哥都同兒子說了些什麼,讓小小的朝哥覺得母親是個愛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嬌氣包。
“咯咯”朝哥摟了母親的脖子笑的極開心,周寶珍摟了他坐下問一旁的辱娘兒子昨晚睡的可好,早膳又都吃了些什麼。待聽辱娘一一答了,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低頭對懷裡的兒子說到“你好好跟著師傅念書,一會兒母親去給你送點心好不好?”
“要母親親手做的金辱蘇才好。”
朝哥仰頭,他有一雙同母親極相似的眼睛,小臉米分嘟嘟說不出的俊秀可愛,這般帶了些小驕縱的望過來,周寶珍只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歡喜。
“好都依你,再配上櫻桃酪可好?”
“母親最好。”
周寶珍親自將兒子送去了外院的書房,又同齊先生問了幾句兒子的功課,這才往老王妃的院子裡去。說起來最初周寶珍有些詫異,以定南王今時今日的地位,不論想替兒子延請哪位名師都不是問題,可是替朝哥開蒙的這位齊先生三十多歲的年紀並不如何出名,不過能被表哥看重並托以長子,想來也該有些過人之處才是。
老王妃只得明華郡主這一個女兒,拖到如今這婚事總算是有了眉目,心裡自然是高興的,雖說成親還早,可這些日子閒來無事琢磨起女兒的嫁妝來。見了周寶珍便拉著她一起參詳嫁妝單子,其實東西自然是早就準備好的,可女兒好不容易要成婚,她便總想著要盡善盡美才好。
“母親準備的這些意料固然都是好的,只是存了這麼些年樣子恐怕早就過時了,還需讓人去金陵和江南選那最時興的花樣重新挑來才好。”周寶珍看著單子上那些妝花緞、織錦緞、蟒緞同老王妃說到。
“你說的很是。”老王妃點點頭,吩咐身邊的劉媽媽記得讓人重新去江南採辦首飾衣料。
“表姐的性子母親想也知道,最不耐煩囉嗦,那些首飾倒不必往那精巧綺麗上走,選那好寶石、玉石打的雍容大氣些的好。我這裡正好有一匣子表哥前些日子拿進來的金剛石,顏色乾淨通透,用那個替打套頭面,表姐一準兒喜歡。”
“你這孩子,府里什麼沒有,哪裡就用你出體己。”王府不缺東西,可周寶珍願意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老王妃心裡還是高興的。
“這有什麼,母親只管放心,卻什麼咱們只問表哥要就是,保准啊讓表姐十里紅妝讓天下人都羨慕了去才好呢。”
這話說到了老王妃的心坎上,這些年女兒不知聽了多少嘲笑去,這一會她非得讓那些長舌婦開開眼才好。
“說起來委屈你了,二十歲的整生日呢,就連想喝酒聽戲都不能了。”想起過兩日是周寶珍的生辰,要不是守孝不知該何等熱鬧風光呢,如今卻也只好自家人關起門來熱鬧熱鬧了。
“有您和父親呢,哪裡就輪到我做生日了?再說以後的日子長著呢,有多少熱鬧沒有,咱們心裡只盼著母親同父親長命百歲,以後啊年年能替你和父親熱熱鬧鬧的做生日才好呢。”
“你們看看,這樣貼心的孩子怎麼能怨我多疼了她呢。”老王妃將周寶珍摟進懷裡,對了身邊的劉媽媽感嘆到。
親手帶大的外甥女,又嫁給了當王爺的兒子,老王妃偏疼些自然也是有的,只是這樣的話誰敢說?當下劉媽媽也只笑著回到“這天下像您和王妃這樣的明白日人又能有幾個,若真有那糊塗人,您也就不用往心裡去了。”
一大家子人,四五個兒媳婦,又哪裡真是一碗水端的平的?也不過是個人的緣法罷了,像王妃這樣好命的人全天下又能又幾個?
☆、第255章
窗外天光漸暗,丫頭們腳步輕巧的在屋裡來回走動,將各處的燈逐一點上,院子裡外便漸次亮了起來。
寶珍在窗下做針線,手中如今fèng的是一件淡青色暗竹紋男式中衣,一旁有一件已經做好了的花色紋樣皆同這件一樣的,只是尺寸卻小了許多,那是給朝哥的。想著前幾日朝哥見到她給表哥做衣裳時,那撅嘴撒嬌的模樣笑意便自寶珍的唇角漫了上來,小人兒長大了鬼靈精似的,必要自己在母親心裡最重要才好,便是父親也不願意讓他越過自己去。
她向來養的嬌,在閨中時也不像別的閨秀那般每日針黹女紅不斷,剛成親的時也不過偶爾為之,只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表哥的貼身衣物便總是出自她的手了,及至到後來有了朝哥,每日裡不管如何總要fèng上幾針心裡才踏實。